一次睡眠
并不太明亮的白炽灯光下,大姐和母亲在编着苇席,透明的篾条在他们的手的动作中柔软的舞摆,发出轻微的响动。母亲和大姐都很少吱声,只是偶尔声音不大的交换一下意见。禾趴在被窝里看着母亲和大姐编席子,母亲和大姐坐在临时搭起的北铺上,黄色的白炽灯光悬在他们头上很近的地方。由于屋里搭起了北铺,灯也挪了地方,不再原来的位置了,屋里的景象让禾觉得新奇又陌生,与平时有了不同。禾在南炕的被窝里,禾所在的地方有一些昏暗,他看着母亲和大姐灵动的手指在篾条间穿梭。
禾一觉醒来,看见母亲和大姐在编席,白炽灯光还是那么不太明亮着,悬在她们的头上。她们的发丝带着一圈晕的光辉,她们不说话,像两个只会干活的木偶人。秋再次醒来时,发现大姐和母亲还在编席,但是他又很快睡去了,在睡去的一刹那,他觉得大姐和母亲的形象很久远。好像他在很久以前就看到过了,而实际上这中间只隔了一次睡眠。
又一个春天
在一个没有名字的春天,我赶着犁去地里,我觉得这个春天很美好,以至让我爱上了这个世界。但我无法表达,只是让爱在心胸中溢盈。我路过一座坟,坟旁立着碑,碑上刻着墓主的名字,是两个人。他们都是我所熟悉的村里的老人,女的已去世四年多,男的去世还不到一年。墓碑在温暖和熙的春日下有一种时光的感觉,好像已经非常久远了。它埋在土中,生了根,已与大地融为一体,成了大地的一部分。墓中的两个老人在村子里已经生活很久了,在村中的每条小道上,人家的门前,小院里,乃至于那家的炕头上,我都能忆起他们的身影。仿佛他们还活着,还不曾死去,说不定什么时候,我还会在村子里不经意的碰到他们。但我知道他们确凿是死了。
天很蓝,大地平展展的,远处的村庄房舍俨然,屋顶上汪着一层透明的水汽,都静静的。太阳灿灿的悬在头顶,一切都很真实。我赶着犁往前走,现在是春天,在很多个春天我也曾这样荷犁走过,我发现脚下衰草的根部已经微微的泛出了绿色。又一个春天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