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样子,让人看着心生伤感。高中毕业后,我参加的第一次集体生产劳动,也是我半生中的最后一次参加的集体生产劳动,就在这地方割小麦。那金涌的麦田,熙攘的人群,仿佛就在昨天出现过。
而今,眼前的一切变得让我不敢相认了。黑油油的玉米地边儿是苍蝇乱飞的鸡场,鸡场紧依着小溪——南大沟子。这南大沟子原来是沙底的,可如今却壅塞着厚厚的淤泥;昔日是流水荡荡,如今却像谋害亲夫的淫女用来示人的眼泪。谁能想象这是连降了三天大雨之后的小溪哟!举目这一切,让我看着顺眼的唯有溪干上那粗大的棵棵杨树,然而这杨树我能断定,她是父亲和哥哥领着屯中的社员们亲手栽植的。想到这,我有些酸楚,头脑中不能不想起逝去的父亲和哥哥。
我知道,自从父亲走后,尤其哥哥走后,家中人几乎没有团聚过,弟兄们也没有畅饮过。近年,两位堂兄也相继走了,长辈里五六十人中只剩母亲,一爷公孙七人中也只剩我们四个。今天老弟特意约了堂弟海,加上三弟、老弟我们四人相聚很是难得。此时的我不能不收住思想,把酸楚埋在心底,担负起兄长的责任。
好在鸡已出栏,三弟一人在此留守,别无它事。于是,我们哥几个不谋而合产生欢聚一下的想法,便准备伙食。
三弟骑上单车去街里,买来酒、啤酒,买来花生一类的熟食和炝拌菜;老弟到菜地摘来黄瓜、尖椒、西红柿,堂弟海拔来毛葱、大蒜;我开始对茄子和土豆等蔬菜下手,大卸八块,插上电磁炉,将它们下锅。不一会儿,一顿丰盛的野餐准备好了。
可在屋里就餐还是在屋外就餐,大家犯了难。屋里闷热,又没有降温设备;屋外的树荫下凉爽,但众多的苍蝇吵着嚷着也要入席,虽然他们不要小费,但这闹人的代价也着实太大。大家商量来商量去,决定还是在屋外,人手一张报纸,用来对付强行入席的苍蝇。这也是弟弟们尊重我的结果,我以为在屋外才像野炊的样子。
于是,在小溪——南大沟子旁,在高大的树荫下,在一块石棉瓦上,我们开始了野吃。
西坠的落日,投来一抹阳光,像一团不熄的火焰,点燃着天际。远山的绿色,让我的眼球享受着城里人企盼的柔情和撩人的美意。虽然不大,但仍在流动的小溪——南大沟子,绵绵不息地给我送来昔年的回忆,一张张笑脸在我的脑海中出现:有乡亲,有朋友,有同学,有同事。我有些陶醉,大口大口地掫酒。
堂弟海比我小两岁,有些舍命,比我掫得还猛。他架着酒劲述说着我们共同的童年,那无忧无虑的童年。三弟小我十岁,老弟小我十三岁,他们静静地听我和海的恋旧。从酒里,从话里,我不能不承认我和海都已经老了,像西坠的落日。
三下五除二,两瓶白酒,十几瓶啤酒都下了肚。我借着酒劲请老弟吼了两嗓子,老弟那高亢的歌声让我于醉中享受亲情的祝福。我也唱起了我读书时的歌——“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吟咏起古老的歌谣:“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勿作,草木归其泽”祝福着家乡,祝福着万物,祝福着万载不息的人民。
溪依然流,山依然绿,天依然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