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来

    今天早晨在家门口的水坑旁，一团黑忽忽，来回跳跃的小东西把我吸引住了，那个水坑是前几天一场大雨的产物，如今已经很小了，淤积在那里的湿湿的泥慢慢的裸露了出来，对于住在这里的人来说，那是一个麻烦的障碍，所以每次经过那里，人们都要小心翼翼，生怕弄脏了衣裤，我今天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发现了那个跳跃的小家伙倒是个例外，见我来了它立刻飞了起来，看清楚了原来是久违了的邻居燕子，欢迎回家。

    我们这座城市的的确确是燕子们的家，那只北归的燕子在水坑旁徘徊就是为了衔泥筑巢，他的行动也证明了这里就是他们的家，秋天的时候他们飞往南方只是为了躲避北方的严寒，从小到大，我都是看着他们这么做的，我不是一个专门研究燕子的学者，只是偶尔出于未泯的童心关注他们一下，之所以这样，我想大概是因为这座城市除了我的同类之外，其他种类的邻居少之又少，而燕子们又是冬去春来终日为生计奔走，有半年时间不相见的老邻居，因此每年这个时节看到他们的时候，我都难免要新奇感叹一番。

    当然这也有时令的关系，北方老辈人用七九花开八九雁来，来计算春夏秋冬，这里的大雁虽不是燕子，但它们的习性都是一样的，如果这个时候还看不到它们，整个一年恐怕都不是好年景，如今满城的树都绿了，丁香花也开了，燕子们也回来了，既然是个好兆头，我当然会很高兴。

    燕子们是辛苦的，我知道它们有多辛苦，因为我是他们的老邻居，在我们家旁边一栋楼的雨搭下面，就曾住过一家燕子，我每天都要从那里走过，有意无意间都会关注到他们的生活，他们的日子比我与我的同类要过得辛苦得多，共铸爱巢温馨浪漫的时刻是短暂的，接下来的几个月，就是生儿育女，繁衍后代的时间了。

    我惊叹于他们的责任心，无论多么艰难，都要竭尽全力地保障儿女们，健康顺利的成长，两个弱小的身躯是如何担负起生活的重担呢，要知道我曾经的燕子邻居是一个八口之家，两只大燕儿从早到晚的忙碌，六只小燕儿则并排挤在巴掌大小的蜗居里好奇的向外张望，看到父母归来就张开小嘴嗷嗷待哺，两只大燕儿倒也细心，居然每只小燕儿都喂到了。

    一个夏天他们就会长大，羽毛会像他们的父母一样乌黑，每到这个时刻他们的父母将不再给他们喂食，他们或是被驱赶，或是被鼓励，或是被饥饿着离开那个蜗居，我见过他们练习飞行时的样子，开始笨拙，怯懦，甚至畏缩，他们的父母不断地在他们面前展示飞行的技术，嘴里发出鸣叫似乎在鼓励着他们，这时，总会有第一只勇敢的先飞出来，接着就是第二只，第三只，直到整个家庭在都在空中飞舞，这一时刻我感到了他们的快乐，这近似于宗教仪式的乱舞，算是小燕子们的成人礼吧。

    我知道接下来就是严酷的生活考验，坎坷凶险的前途在等待着他们，他们能过千山万水这一关么，对于我来说依然是个疑问，不过今天我又看到了归来的燕子，他们是不是去年的邻居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现此时此刻的他们是无比坚强的，是最优秀的，因为他们通过了最残酷，最伟大的生存检验，那就是自然的选择。

    燕子归来了，我又看到了闪电一般穿梭于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忙碌的身影，与我和我的同类相比他们是弱小的，寄居于我们的屋檐之下，可想象一下，如此弱小的身躯，却能够为了种群的繁衍生息，从古到今，年复一年，不顾危险，不知疲倦的穿越于天地春秋之间，回到他的出生之地生儿育女，这是何等的伟大。

    也许有人会说这是自然习性使然，候鸟都是这样，但我要说，还是要在里面读出一种精神，那就是对家的执着与眷恋，那是他们生命开始的地方，家的信念深深地印在了他们的脑海里，所以他们不远万里冒着失去生命的危险，也要把新的生命孕育在这里，这是他们的信念，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家，他们在这里成长，学会生存的技能，振翅高飞，家是生命的起点，生命或许可以在任何地方终结，但生命的开始一定是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