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是共和国的同龄人,可以说母亲是看着共和国发展一天天成长起来的,退休后,她给自己和共和国的总结很简单,六十多年了,前三十年闹运动,后三十年搞建设,闹运动的时候付出了太大的代价,逝去的青春,被耽误的学习,师长的惨死这一切都给她留下了深深的遗憾,年轻人为年少无知付出了代价,可代价如此惨重,是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所以对于政治母亲告诉我要敬而远之,对于任何过激的言论煽动,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特别是年轻人尽量要有自己的判断力,用自己的视角看世界。
母亲之所以这样教育我,我想是与她后来接触的文化有很大关系,文革结束后通过自身努力,母亲考上了教育学院并且专攻的是西洋油画,这就要接触到西方的历史与文明,记得小时候只要她有空,我就缠着母亲,要她给我讲古希腊古罗马的神话故事,对于希腊与罗马的一些关于民主与专制的基本历史知识也是从她那里得来的,虽然零碎但却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她经常画一些外国人的石膏半身像,我问她这些人都是谁,她说都是些历史或是传说中的名人,有诗人,剧作家,将军,还有海盗,哲学家,并把他们的故事讲给我听,大卫的,伯利克里的,亚里士多德的,以及许许多多的其他人或者是神的故事。
母亲可能连自己都没有想到她所置身的这个艺术殿堂,以及对我讲的故事,就是对另一种文明的介绍与启蒙,那是另一个世界,是让我与我所处的这个世界对比,不断思考的世界,不断感知的世界,尽管母亲是无意识的把他当做故事讲给我听,我也是无意识的接受,只把他们当做有趣的故事,可希腊与罗马国家中民主与专制的激情碰撞却让我印象深刻,通过传奇故事的熏陶母亲为我打开了一道智慧之门,那时懵懂的思想碰撞,那是纪律与自由的交锋,从小学到大专我都是在这种思想交锋中度过的,虽然有些痛苦,但我很欣慰对于客观世界我有了自己的判断,我始终认为我成长过程中培养出来的独立意志是母亲送给我最好的礼物,敬爱的母亲我感谢您。
母亲教会了我很多,却也在文明的冲突中陷入到矛盾之中,她年轻时接受的教育与她后来所学的在观念上时常起冲突,这也会通过她对我的教育中表现出来,她既强调和我平等沟通,有时候却又要我必须服从她的意志,她能够接受新思想,却在行为上不会跳出传统的生活方式,因此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我们之间的争论从没有停止过,有一段时期我接触的知识让我对西方文明极其厌恶,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愤青,对于母亲提出的任何有关国家不合理制度的评论都予以反驳,有时候甚至恶语相向,母亲当然不会手软家长的权威发挥了巨大作用,现在想想真的很有意思,解释民主的母亲居然使用了专制言论压制手段,而我却在为我们这个社会的制度的合理性与优越性辩护,现在看来只能用全世界父母都不喜欢子女挑战他们的权威来解释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知识量在积累,眼界也进一步拓宽,对于世界的看法也有了自己的价值观,我和母亲的争论还在继续,不过此时的争论更多是母亲对我的关爱,她不断中和我的激进观点,告诉我社会的进步不可能一蹴而就,人民的智慧是不会一下子就会被开启的,如果是那样中国的民主进程就不会走了一百多年还在探索,如果人民的认知不够,革命者的鲜血到任何时候都会变成鲁迅先生笔下的药,所以开启民智是当务之急,母亲说社会的巨大动荡只会让老百姓受难,她老了不想在有生之年再看到一场浩劫,中国再也折腾不起了,我理解母亲,她们那一代人曾经充满激情,为了捍卫领袖思想可以不顾一切,可他们的这种激情给社会带来了深重灾难,她不想年轻人重复那一代人当年的错误,因为付出的代价太过沉重,那是以生命与光阴的逝去来计算的。
如今的母亲退休了,成了一位太极拳迷,通过太极拳母亲又进一步了解了古老的东方文化,对于人与自然的和谐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她说太极拳追求的就是内在循环与外在循环的和谐,就是天人合一,我们老祖宗很久以前就悟到了这样的境界,可我们没有好好继承,从马列主义,到其他的西方哲学,再到我们古老的东方哲学,转了个圈又回到了老祖宗那里,就像做了一场梦,虽然我对她老人的观点不尽赞同,但看到母亲有如此的领悟,还是让我我由衷的敬佩,只是感到她一直在学习,一直在努力寻找着更好层次的人生境界。
母亲节快到了,祝他老人家身体健康,幸福快乐,在我的眼里他是一个普通人,过着平凡的生活,但她又是那样的伟大,她为我开起了一个宝藏,智慧的宝藏,她对我的教诲,就是我一生的财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