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的报恩

狸被安在地上的野猪夹夹住了脚，我知道那是村后的老程头下的，他常做些陷阱套子夹子捕捉野兽卖钱。

    巨大的钢齿紧紧咬住她的血肉，身体蜷缩在漂亮的尾巴里，正用憔悴的眼神望着我，我见她长得很漂亮挺可怜的，就过去按照老程头的手法按了一下野猪夹上的机关，锯齿瞬间打开，她脱开身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后一颠一颠离去。

    她接着说：“那时候是我四九雷劫失败，身体极度虚弱法力尽失，想回洞穴疗伤，却不想被区区一个兽夹害了性命。成仙之路逆天而行，只能怪我福薄命浅。”

    她摇摇头继续说：“是你的善良让我多苟活了一阵子，使我有时间完成一些心愿。”

    “油尽灯枯时，我用最后的法力留存了一丝神识在这里，许你一世美满姻缘作为我的报恩。但是我重伤后的神识毕竟是太弱了，这个术法也留下了两个弱点，一是这尊石像下方的阵法不能动。二是你不能来这里，当你来到这里之时，我化在人间的女子也将随我的神识一起消散。”

    我大惊失色：“你是说，我妻子会和你一起消失？！”

    白狐长叹一声，道：“不仅仅是消失，是被彻底的抹去，这也是残缺术法的反噬。从此以后，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会失去关于你妻子的记忆。这是件残忍的事，我很抱歉。”

    我安慰自己，这一定是幻觉。但我的心神巨颤无法遏制，我的心还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但我的肉体，已经本能地感受到了绝望。

    白狐半响不语，身影渐渐变得透明不清，她的眼中突然满是柔情，有泪珠闪动，我就知道那是我的妻子回到了这里，她说：“老公，好好照顾自己，假如有来生，我还做你的妻子。”

    白狐冉冉隐没，我伸出手去抓，抓到手的只有空气。

    这一切一定是幻觉。

    我慌乱地驱车前往丈母娘家。门开着，但里面看不见人，我进去大声喊了几声，从卧室出来一个老人，正是我那老丈人，还好还好，我就说这是一场梦吧？

    我长出一口气说：“爸爸，王妃呢？”

    老丈人满脸戒备说：“你是谁？为什么叫我爸爸？来我家干什么？谁让你进来的？”

    我惊骇欲绝：“我是你女婿呀！你可别逗我啊！”老丈人脸色更加难看了：“我说你这同志，年纪轻轻的干点什么不好？来这里讹诈老人，我告诉你，想骗钱可没门，赶紧出去！”

    我指着我满脸冷汗的脸说：“你再仔细看看，我是阿杜啊，真的是你的女婿！”

    老丈人从门后拿了扫把出来，劈头就往我身上打来：“我都没有女儿，哪里来的女婿？”

    他说他没有女儿。

    幻觉，一定是幻觉。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大约就像是一个人丢了自己的影子一般吧，虽然我从来没有丢过自己的影子，但我的心告诉我，我丢掉了更加珍贵的东西。

    但是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就拼命开车，路上几次差点撞到过往的车，路人纷纷骂娘。

    回到小区，远远的看到小影正在楼下的沙堆上玩着沙子，那是邻居家装修后剩下的，一颗心才从嗓子眼落回到肚子里。

    还好还好，只是梦一场。

    我停好车，笑眯眯地在小影面前蹲下，小影抬头看到我，脸上也露出纯真的笑容，欢快地叫了声“爸爸”

    我听她叫过无数次爸爸，但我想，这一次是最好听的，神曲也不过如此了。

    我笑着亲亲她的小脸，问：“小影，妈妈呢？在家烧饭吗？”

    小影弯着头，疑惑地挑眉说：“妈妈？我没有妈妈的呀。”

    她说她一直都是没有妈妈的。

    之后我问过许多熟人：“你们知道我老婆去哪里了吗？”

    他们都用一副怜悯的表情对我说：“你从来都没有过老婆，孩子是你领养的。”

    他们说我的小影，我和我妻子爱情的证明，是我领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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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年的十月，我的妻子，就这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消失的如此彻底，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记得，仿佛一个七彩的泡沫炸裂在阳光里。

    只有我一个人无法忘记，我想我永生都无法忘记，曾经有过一个美好的姑娘，那是1995年9月1日，她穿着一袭碎花连衣裙走到我的身旁，海藻般的长发随意垂在胸前，身上是好闻的处子之香，她对着我露出灿烂的笑脸，笑意吟吟地对我说：“同学，你好。”

    那时候我16岁，她也16岁。

    我日复一日和遇到的人讲我妻子的故事，是怕终有一日，连我也忘记了她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那么我的妻子就真的消失了。我想只要我还记得，那我的妻子就不算消失。

    有些人听完后夸我讲故事讲得太好听了，差点被你忽悠进去，我只是笑笑不去辩解。

    偶尔，也会有人听完之后问我，你说的这个故事是不是真的？

    人世间真的有神鬼妖狐仙吗？

    我只能劝他，最好不要太好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