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实而充盈的叙述

    　　有当下“短篇小说王”之称的刘庆邦，提及短篇小说创作时，用了“种子”和“生长的短篇小说”这样的词语。以此思路，在精短小说界，凌鼎年就像一个老农，一年又一年地播种、耕耘、收获。他相信，只要选好种，看准地，辛勤地伺弄，一篇又一篇的作品就能茁壮成长。他的作品善于将技巧化于无形，总能在有限的篇幅内，蕴藏丰盈的意味。看起来如同庄稼那样自然，走进去就会有看似平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的感受。菖蒲之死（精短小说2005年第1期），当是很好的例证。

    菖蒲之死的情节并不复杂，江百川专注于游猎山水，醉心于绘画创作，用心于几盆菖蒲的生长，却对妻子漠然视之。最终妻子移情于他人，不再为他伺弄菖蒲，菖蒲死了，俩人的爱情和婚姻随之死去。语言平实，脉络清晰，故事在不动声色中顺利发展，属于好读作品之列。

    剥离凌鼎年从容的叙述，拂去故事的表层，我们探到了更多的信息，一种只有好的小说才有的内质。江百川对妻子的不在意，来自于他强烈的男权意识。在他看来，男人注重的是事业和艺术性的人生，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属品。有了这种从属关系，女性的生命对他并不重要，至少他不会去触摸女性的心弦，有平等的沟通和温暖的付出。

    妻子盛春花已从传统女性的樊蓠中挣脱，渴望现代女性的情感生活和个性人生。她会喝酒，在快乐和郁闷时与酒相伴，这一男性化的行为，显现了她欲与男性享有同等权利的烈性。一个老板给予他的，除了物质，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充实和丰富。她在寻找自我中，得到外界的援助，从而实现了人生方向的转折。她不关心菖蒲死活，是以此为武器，与男权的进行全面而彻底的对抗，勇敢而坚定地走上自我拯救之路。

    盛春花突出了男权的强势包围，在她身上现代女性意识不但苏醒而且真正重生。江百川无奈离婚后，又买了十几盆菖蒲，试图以一人之力独自照料。显然，他并没有意识到他身上的顽疾，依然不知所以然地倔强下去。这让我们看到了他的悲哀所在，也为更多盛春花式的女性担忧。当然，我们还完全可以怀疑，如果没有老板式的人物，盛春花还能不能觉醒？能不能有突围的勇气乃至行动？

    看似平易见人的作品，却潜伏着思索厚重和饱满的意味。凌鼎年在自然朴素之中，引入文化与人性的命题，使作品的内质达到了一个较高的层次。作品因而在好读的同时，具备了细读、品读和以此为切入点的无限冥思的品质。如此的老到，想来也只有凌鼎年这样的老农式作家才能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