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风雨,会不会打湿唐诗宋词里的句子?
比如吕炎的“阴阴径底忽抽叶,莫莫篱边豆结花。唳鹤清愁牵犬恨,料应不到菜园家。”
比如杨万里的“篱落疏疏一径深,树头花落未成阴。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
一连多日,未到菜园了,想起几天前刚刚种下的几样菜蔬,想必早该萌芽出土了吧。
出村向西,行不过百步,路过一眼清澈见底的水井,就是我家的菜园了。毕竟才是春三月,还没到争奇斗妍、姹紫嫣红的烂漫时节,倒是越冬的几垄铁杆大葱,几畦子大金勾韭菜、大叶菠菜,湿漉漉的,葱绿的可爱,挨挨挤挤,春情勃发,蓬蓬勃勃地生长着。
还有呢还有,还有菜园边上的那一丛金黄金黄的迎春花,舒舒展展着,含笑怒放,开的正艳呢,看着就叫人满心的欢喜不尽。
喜欢侍弄菜园,还是近几年的事儿。以前总是因为,开菜园种菜费时费力,市场上,什么样的蔬菜没有哇。腰包里揣上钱,只消去市场上转一圈儿,大包小包就能弄回家。因此,几分菜园也全都种植了其他作物。只是后来,市场上惊现了毒韭菜、毒大葱,这才惶恐起来。一惶恐,一着急,这才回过味儿来。哦,还是吃自己亲手种的放心呀。
于是,这就有了打井。
那还是在一个春天吧,我就决定先打一眼水井了。两天下来,井里见水了;到第三天,大锤、錾子派上了用场,硬是挖下了一口几人深的水井。望着一股股泉水小溪般地流淌出来,一颗欢快的心简直就要从我的胸膛里跳出来。
于是,这就有了刨地、整地、整畦,下种、施肥,一番辛勤劳作之后,几分菜园,变得有模有样了。
有了水,就有了绿汪汪的各色蔬菜。正像历彦林先生在菜园小记里所描述的那样:“仔细瞅瞅,黄瓜、青椒、芫荽、韭菜、豆角、香葱、茄子,各种蔬菜应有尽有,五颜六色,有嫩有老,有圆有长,或密集地长在地上,或稀疏地挂在藤架上”
自那,小小菜园子有了欢声笑语,有了亲昵的笑骂,有了张家长李家短。弟媳妇笑嘻嘻地摘走一把嫩生生的生菜;邻家婶子喜滋滋地抱走一些脆生生的黄瓜;叔伯哥叼着烟拔走一把粗实实的大葱那么多花花绿绿的时令蔬菜,换不来一分钱,只为图个快乐,图个心里舒坦。我还是想起那个菜园子张青,专门结交天下好汉。我的乡邻虽非好汉,但他们古道热肠,憨厚实在,重情重义,彼此之间想说的话也多了,本来生疏的关系变得融洽了、热乎了,心里也踏实了。
自那,我有事无事总爱到菜园里走走看看,看着自己亲手舞弄起来的菜园子,看着菜园里的各色时令瓜果菜蔬,望一眼清澈的水井能照得见人影儿,望一眼欢快的蝴蝶在花儿上翩翩起舞,再想一想朱熹的“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一首观书有感,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心里真是惬意极了
眼前就是前几天刚种下的几样菜蔬:扁豆、豆角、香菜、生菜之类。因为自己的喜爱,还特意种下了苦菜、曲曲牙等几样本该生长在田野里的野味儿。云开初霁,覆在菜畦子上的薄膜上,在明丽的阳光下和微风中,闪亮起伏。我俯身下去,轻轻拍几下薄膜,看见了里面挨挨挤挤着一些细小的身子,吐芽绽叶,蓊蓊郁郁了一片新绿。顿时,我的眼前,仿佛如梦如幻般看见这些小小的生灵,转眼间,神奇地长大了,开花了,结果了,一粒粒小蜜蜂在枝叶花间嗡嗡地飞舞着。莫非,那小生灵是在酿造生活的蜜吗?噢噢,看着眼前的美妙景致,想着唐诗宋词里湿漉漉的句子,我就像喝下了二两小酒,薰薰欲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