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别四

    （七）

    正当洋洋还沉浸在回忆中时，忽然机舱内灯关大亮，洋洋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已经六点半了，她望了望舷窗外，隐隐约约可见下面的灯光。“还有二十分钟飞机就要到达首都机场了，请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把椅子调回到正常位置”空姐柔和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洋洋此时再一次地、一点一点地抚摩着坐椅扶手，好象要跟章福握手告别一样。尽管洋洋这些年来频繁往来于这条航线上，可没有一次象今天这样心情沉重。就是在今天早上九点二十分，章福坐在23a这个座位上从首都机场起飞，经过四个多小时的飞行，于当地时间十二点五十降落（两地时差一小时）。而那个时刻洋洋也正是在这个机场准备乘同一架飞机于当地时间两点二十飞回北京。命运真是作弄人，认识了五年的他们谁会想到他们分别的方式竟然是如此巧合，而又让人刻骨铭心呢？

    已经回到北京好几天了，洋洋的老公因为有老婆在身边相伴，在连着几夜超负荷的“作业”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说来也巧，两人竟同时把洋洋称做是他们的安眠药，老公有老婆在身边，才能安睡，而阿福能天天和洋洋通电话，就能高枕无忧。刚回去那几天因为洋洋习惯了晚睡，习惯了等阿福每晚的电话，所以连着几夜都失眠，失眠的夜晚真是难耐，阿福的影子自然而然地浮现于脑海中

    自从半个月前洋洋把回国的决定告诉阿福后，他们虽然天天见面，可是她发现阿福的话越来越少，他或是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地凝视着洋洋，或是若有所思，还不时地轻微摇了摇头，象是在否定着什么，每看到此，洋洋心里总是一阵阵地发酸，他那眼神里充满了忧郁，同时还闪现出无尽的爱怜。洋洋知道他的内心非常痛苦，面对一个即将离去的心爱的女人，他，无可奈何，洋洋能为他做的，也只是在他的深情凝视下，默默地将手放在他的手里，任他尽情的抚摩、亲吻

    洋洋回国前的十天，阿福打电话来竟然要她陪他去寺庙烧香拜佛。洋洋知道，尽管他在这个佛教国家定居了十多年，可他却不常去那样的地方，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于是洋洋推掉了工作应约前往。中午的寺庙里是安宁的，仿佛连每一片叶子都停止了沙沙的随风作响，除了树木中所散发出来的沁人心脾的味道之外，还偶尔夹杂着淡淡的香火气息。洋洋很少进寺庙，所以此时她有着在外面喧嚣世界中难得的那种一尘不染的感觉，那种洁净、那种安宁、那种神圣不是刻意的，而是出于这里的特别气氛。几株遮天蔽日的古榕树把院中的每一片青砖地都铺上了荫凉，二人慢慢地走着，他们来到了大殿。洋洋跟着章福烧香，拜佛，然后跪在老和尚的面前听他念经最后，老和尚分别把红线栓在两个人的手腕上，阿福还为洋洋请了一尊平安佛。回来的路上，阿福深情地望着洋洋只说了一句话：“为你，我祈求佛祖保佑你。”

    那次拜佛、祈福两天以后，阿福又打来电话说三天后他要带旅游团去北京，恐怕走之前没有时间再见面，他说要请洋洋吃一顿饭作为最后的告别。那晚，他们话都很少，吃得也不多，阿福还是想喝酒，可是依然被洋洋拦住。饭后，阿福开车送洋洋回家，路上他请求洋洋去他家稍坐片刻，说是认一下门，如果将来有机会洋洋故地重游时也好来看他。洋洋心里很想，但是嘴上却表示出拒绝的意思。“我请你来，你大可放心，一是因为我父母在家，二是因为太太去新加坡看儿子，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交往这么多年，你应该了解我，我爱你，但是我尊重你。”望着他诚恳的目光，洋洋答应了。果然，他父母都在，他向父母介绍时是这么说的：“她是我教课的那个学校的同事，来半年了，马上要回国，所以请她来家里坐一坐。”他父母自然没怀疑什么。他父母陪她参观了他们那四层小楼，果然布置的很精致，温馨舒适，看得出女主人是个很会持家的人。阿福又带她去了他的书房，他指着那本大辞海说：“那是你送给我的。”又抽出那本廊桥遗梦说：“还是你送给我的。”然后，他找出一把钥匙开了一个抽屉，拿出一个眼镜架：“知道这是谁的吗？”洋洋接过来一看吃惊地：“那天配完新眼镜，我明明把它扔掉了呀。你怎么把它拣回来了？”“是的，你的东西我当然要保留了。”说着，他又拿出一张餐巾纸，上面印着数个口红印，他说：“还有这个，我们第一次吃饭的时候，我偷偷留起来的。”他凝视着洋洋的眼睛：“还有，这个。”他拿出一本书，是洋洋送给他的一本汉语语法书，里面加着几根头发“是你的，是你不注意的时候，我悄悄收藏的。”洋洋无言，眼泪刷地就流出来了，阿福慌了，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试图搂抱洋洋，可又怕冒犯洋洋，还是洋洋忍不住了，她扑向了阿福。阿福赶忙说：“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你会这样。”洋洋用嘴唇堵住了他的嘴，她不要阿福继续说下去，这次是洋洋主动，是她第一次主动地亲吻了阿福，她任那滚烫的舌头在那里放肆的搅动洋洋那时的感觉就好象在梦幻中，眩晕中的缥缈阿福在热烈地响应着的同时，还抽空把洋洋的眼泪一点点地舔噬干净。“好了，别哭了，我们下去吧。”阿福说。洋洋知道，他是在拼命控制着自己，洋洋已经觉察到他那疯长的念头在坚强地、一跳一跳地逼近着，而她自己也在不断地涌出着那无法遏止的欲望“好，我们下去。”洋洋坚定地说，他们整理好各自的情绪，好象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来到楼下的客厅，继续着看似很平常的闲聊

    那天，除了那个吻以外，什么也没发生。

    那天，是他们相识五年来的第二次深吻，是最最刻骨铭心的。

    第一个吻是在半个月前洋洋告诉他即将回国的那个夜晚。

    第二个吻就是那天。

    第三个吻是在送阿福去机场的出租车上。

    第四个吻是在阿福进海关的时候。

    千重绪，万言语，终将挥手各自去，泪撒途旅。

    未觉寒，念虑散，飞鸿何日天际现，两地相遥远。

    就这样，他们，吻别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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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记

    这篇小说曾经连载于腾讯的bbs，引起坛友的热烈讨论。曾经就坛友的讨论另发了一个帖子他们是否应该吻别？ ，附录于此，以示完整。

    上周我发了一个串串系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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