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千万条银线互相碰撞互相拥挤着从天而落,洗涤着天空,洗涤着大地,洗涤着城市乡村。我右手推着自行车,左手撑着雨伞,漫步在绿色的乡间小路上,边大口大口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边贪婪地注视着那些冒雨在麦田中忙碌的身影。我爱看那蹲在地头小心易易扒开麦苗根部土壤查看墒情的老人,爱看那十分潇洒充满青春活力給麦苗施肥的小伙子,我更欣赏那些身着鲜艳雨衣,跑前跑后,忙着罐溉麦田的农家少女。他们与大自然的绿色融为一体,绘制成一副活生生动人的水彩画。其实,我之所以喜欢这副风景画,是因为我也曾为画中之人。
那年我十八岁,生产队长分配我们十来个男女青年管理麦田。其实管麦很简单,除施两次肥,大量的工作是浇水。缺水的麦田不可能高产。我一位朋友在内蒙经营几千亩麦田,完全靠天吃饭,这几年雨水少,年年欠收,每年碰面总是对我说:“若是水浇田就好了。若是风调雨顺,我早发了”可见水对麦子是何等重要。七十年代初,我们冀东平原水位不深,机井不过打下去几十米,大口井打十几米就出水。因此浇麦不成问题。关键是机井少麦田多,四个生产小队都争水。于是春季雨水少时排班浇水。搞到水也成了我们废寝忘食梦寐以求的大事。为了狭隘的集体利益,我同三个伙伴曾在夜间偷偷扒开一小队垒起的拦水坝,也曾乘人不备扒开水渠,把不属于自己的水引到本队麦田里。那时,最最盼望的就是下雨下大雨,然而,老天偏偏不逐人意,天天春风浩荡,青光明媚,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于是我们撹尽脑汁提高水的利用率。一旦轮到我们浇水,千方百计把水引到麦田最高的地方,实在上不去水的麦地,就用锹泼,用水筒提水浇,力争不错过一株麦苗。白天在那绿波荡漾的麦田中,到处可见我们忙碌的身姿,施肥,挖渠,锄草,浇水,从早忙到晚,没有人计较干多干少,没有人计较工作时间长短,更没有人叫苦叫累。大家一心为了管好麦子,为了获得好收成。夜间浇水,险情频生,一会儿主渠道露水,一会儿分水渠跑水,一会儿水流出麦地。两个当班的左右忙活,经常不小心踩进泥水中,弄湿鞋子弄湿裤腿,但我们没时间换鞋和裤子,穿着湿鞋湿裤继续在麦田中忙碌。有时前半夜浇麦,后半夜在麦田中埔一张草帘子盖一张草帘子,大家躺在一起和衣而睡。那可真是天当房地当床啊!在管理麦田的日子里,我们几乎没睡过一夜整觉,因为缺觉,有人出现流鼻血。有人在麦田里浇着水,往地上一躺就睡着了。直到水浇到身下才猛然惊醒。在那特殊的日子最让我们高兴的是,眼看天边漂来带雨的云,眼看着天空漂洒下含情脉脉的春雨,眼看着雨越下越大。我们会高兴的手舞足蹈,对天高呼万岁。就这样,我们天天守望着麦苗,看着它拔节长高,看着它长出饱满的麦穗,直到守护到丰收已成定局,我们才得以回家酣睡几昼夜。
从那时起,我对麦苗有了特殊的情感,对春雨产生特殊的感情。我爱在麦田赏雨,也爱在雨中看那绿色的麦田,更十分敬重那些不辞辛劳风里来雨里去的麦田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