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和亲的你说再见

    关上门，面着一片狼籍，忍了又忍的泪还是被忍回去。

    大四的学生刚离校。于是慌忙地被通知今天下午搬到女生楼去，我们先前住的混合楼留给新来的男生。接着忙乱收拾迅速撤离，不及再说一句留恋的话。班里男生过少，下一届的学弟也过来好几个，忙碌地在门外接包，呲牙咧嘴地一路下楼。

    和男友走回楼前，一眼就见到蚂蚁一般的纷忙。这时候夕阳已经照下来，我的四大包书已经安躺在新居里排列整齐。寝室里的女孩子纷纷跟在男生后指点，原来连铺盖也已经抬了下来。

    本是说好还住这里最后一晚，还是经不了新居的诱惑。于是扫荡一空，连新买的电话和窗帘也拆了下来带走，忙忙过新寝室去收拾一通。旧笔记和厚厚的小条都不留情地扔出去，愈来愈舍不得，心每每噎在一个隘口就再也不能回转来。忽然心中生了狠性，于是对着室友说要写考试的作业，而电脑还留在这边大家忙叫我小心些，注意安全，这边楼已经很少人住了。

    原来这就是离别，原来我也会舍不得。

    一步步踩着满地的碎纸上来，整楼已经悄无声息。似乎前天晚上为着考试奋斗的时候还听着楼下男生一起唱沧海一声笑，国际金融在眼里迅速幻化成令狐冲的形象，我攥紧拳头狠狠骂完脏话，插上耳机继续苦背布雷顿森林体系——冲下去是不敢的。他们大多已经半醉，毫无风度并且渴望打架，或者找个小女生嘲讽两句。我只好在楼上昏黄的灯光里问候他们的尊亲。

    似乎才考完试，就看到他们在校门口相拥着，有人当众哭出声来，哑哑地像野兽的嚎叫，因为通宵酗酒毁坏的声带似乎还未恢复过来。身边一群又一群的女孩子擦过去，稚拙地微笑着，灿烂开来。

    插钥匙，打开灯，只剩下两张床铺还在。一台更加光秃秃的电脑，停伫在桌上，凌乱的报纸。临回来的时候，屡屡想找出被带走的话机，不为别的，只想和那个曾深爱慕过的男子说一声，从今后这个电话的那头，已经没有我了。

    心里总是舍不得如此决绝，偏喜欢加一点蹩脚和煽情的结尾。但是找不到电话，也没有卡。何况再多说一句话也不过是更深的卑微。于是心思又回转来，想着再深一些卑微里寻到的微小的快乐，是一个魔咒般的循环。泪在眼眶里有点隐忍。

    以前也曾等在电话这头，等他宠溺而微笑的声音，被我一步步地胡闹，招架不住的温柔；想像彼此的笑容同在北京的天底下如阳光般铺撒开来，在寒冬里热烈地拥住。

    而所有追念不过惘然。只有隐隐的泪意，在眼眶里，缠绵地怀念温暖的冬。

    有时候北京是冬天，有时候北京是夏天。有时候在阴雨的天气里，过得人全身都要发霉。甚至格外怀念别人的眼神，微妙地温暖着自己的心。

    一层层地长大，提前冷眼观看明年离别的预演，也会有喝酒唱歌和胡闹，深夜里，砰地从五楼摔一个酒瓶子下来，听着楼下的骂声，得意地笑，或者在出租车前抱着头，一回又一回地哭，这些不过是必作的功课。

    而回忆噬人，以至不能自已，也是必然。青春在爱过的人身上格外醒目，以刺眼的颜色宣布选择和取舍。像是站在透明的玻璃墙前怔视爱人的远去，历历可见，不知所措，而青春比深爱的人还值得纪念，没有寻找，只有背叛。

    屡屡失神后，已是清晨。离开这里前的最后一件事，是拔下花瓶里的残花。一片片的叶子萎落在窗台周围，无限忧伤。

    谨以此献给不爱的爱人，和深爱的青春，顺祝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