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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应该换一种色调的衣衫,比如蓝色。陈说。
象你袜子的颜色?我说。
时常去的那家餐馆门前站着两名肤色近黑的印度男人,为每个客人开车门。一口流利的英语,流畅的象一首歌曲中的某一句。那时因为有陈,所以才会有资格出没在其中。吃着微辣的咖喱,喝着甘醇的红葡萄酒。相对无言听着餐馆里刀叉滑动在白色瓷具上的声音,还有旁边桌子蓝眼睛黄头发洋人吃食的咀嚼声。
第一次与男子在工作的夜总会漫舞,就是弄堂里垂下窗帘,将台灯用报纸罩上后跳得那种狐步舞。你来我往,傲慢的步伐让人迷失在音符中。无论对方是谁,这只是瞬间的碰触。当音乐停止,交握的双手从暧昧与温度中抽离。
对陈的背景一无所知,我知道总会有那么一天陈会消失在这里。也许是音乐停止的时候,也许在我转身之后。
我忘记了陈消失在哪年哪月哪天。对我来说陈的出现是意料之外,陈的离去是意料之中。
我们只能在十几公分的距离中凝望,没有依偎。饮酒撞杯的清脆的声音是心碎,零散在回忆中无力追忆。若有似无的爱与被爱在缘分的掌心被安排,注定逝去在沉默与安静里。
陈消失的第三天,我确定他将不再回来。我站在舞台上面无表情的唱着忘不了:
忘不了,忘不了。忘不了你的泪,忘不了你的好午后电车上,铜铃叮令令的响着。慵懒的眼神在折射进的阳光中弥漫。皮包里是在先施百货买到的洋烟,还有一双蓝色的男袜。
我不知道我应该送给谁,也许我应该珍藏在柜子里。等到可以得到它们的男子出现。我不知道阿花的鸦片和爱情的味道有何差别,一旦沾染就会不能自已。
辞掉了工作,在弄堂里寄居。每天会俯在窗台上,吸烟看人影交错,听夜里老唱机哽咽着花样年华。有时我会站在阳台上唱忘不了,晾晒我那些发霉的旗袍。有时在雨天奔跑着穿过深深的巷子里,或是用指尖在苔藓上写自己的名字。
阿花去世的前一夜,她将我叫到她的床前。那对翡翠的耳坠落在我手心。
它还在。我说。
人总要留些什么给自己。尤其是女子,你留下什么给自己?阿花问。
一个人地老天荒。我说。
如今,我已经老去。柜子中的蓝色袜子终究没有送出,阿花的耳坠已经在我穷困潦倒的时候变卖换取了香烟。我褶皱的手象戈壁的枯树枝桠,失去了所有语言是个哑巴。仍住在幽深的弄堂。这里现在是上海最后贫民区,潮湿,阴冷,肮脏。
几十年我一直想,也许陈回来过,只是因为我已经离开,所以错过。也许陈并没有想过要回来,他在偌大的上海的某个地方幸福的生活。他淡忘了有名女子在深夜的雨中颤抖,在舞池中一起跳着狐步舞短暂的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