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悄悄地走了,盛夏不知不觉地来到了。
美丽的大巴山,迷人的美人河,随着季节的变化,也换上了新装:美人河畔那漫山遍野的鲜红色与浅紫色的杜鹃花,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悄悄地不见了。
美人河攀那高耸入云的诗人崖上,已经没有了千花万树的缤纷色彩,代之而来的已是满目浓郁的青翠了。
美人河那日夜不息的流水,也在不知不觉中由一个腰身纤细的少女,发育成了一个身姿丰满的少妇,淹没了河床上的所有鹅卵石,距河岸上的路,也不过只有一米左右了。
一辆漂亮的日产“沙漠王子”越野车,行驶在依旧是险峻而凹凸不平的泽女道上。
在驾驶员座位上开车的,是个一米八左右的大个子男人,他的胖脖子又短又粗,一颗硕大的脑袋象个大西瓜一样,扭动起来,很不灵活;大方脸;一对眼睛,又细又小,埋在鼓鼓囊囊的肉眼泡里,环顾四周时,一眨不眨的;一张大而厚的嘴唇下面,生着一个又大又方的下巴,他便是贾大林。
副驾驶员座位上坐着的,是一个大姑娘。
她有着美人河畔的女孩所少有的身材,个子高高的,很丰满、很圆润;她有着一张美人河畔女孩所特有的那种皮肤,很滋润,很白皙,象奶油一样的颜色;她有着一头综色的披肩发,那柔顺的长发,瀑布一样地披散着,并且随着她的每一动而变换着形态,象美人河那一波一波的涟漪一样动人;她有着一张圆圆的大脸庞,圆润而线条清晰;她有着一对大大的眼睛,不知道是因为略有近视,还是因为那大大的双眼皮,天生就不能够完全睁开,以致让人在她的那一对大眼睛里,似乎总感觉到一片朦胧,一丝幽怨;她有着高而俏丽的鼻子,有着线条清晰、圆润而丰满的嘴唇,让你不由得想到了意大利的那尊维纳斯雕塑,她便是林琳。
车的后排,坐着两个人男人。
左边叫黄文宝的,是一个瘦小枯干的人,惨白的瓦刀脸上,嵌着一对圆圆的小眼睛,瘪而平的上唇上,蓄着两撇似白似灰的小胡子,背勾着,总象是累得直不起腰来一样。
右边的男人,叫郑直,有一米七九的个头,身材适中,皮肤略黑,长方脸,面部的线条很清晰,眼睛较大,嘴方而有棱角,嗓音浑厚而亮堂,男人气挺足。
原来,那天,贾大林从重庆市治好了病回来,听郑直说,这天竺县有一个“半仙”能够查人历史,观人前程,便让郑直拉上林琳带路,又请了黄文宝,大家一同奔“半仙”所居住的“地缝”而来了。
“贾叔,向右边转!”副驾驶员位子上的林琳给贾大林指示着路。
“这老贾,一不注意也突然变成贾叔啦!”黄文宝听了林琳的话,调侃道。
“你以为我愿意让大姑娘们叫"贾叔"呐!这不是表示我年老不中用了吗!”
“我可没有说你老呀!我只是不知道应该叫你什么合适!”
“让大姑娘们叫‘贾哥’多滋润呐!”贾大林半真半假地笑说道。
“那好,以后我就叫你们贾哥、黄哥、郑哥了!”林琳睁着一眨不眨的大眼睛,认真地说道。
“我怎么觉得这么别扭!‘假哥’!‘黄哥’!‘正哥’!还有没有‘真哥’、‘扫黄哥’和‘副哥’呀!咱们哥三个的姓,怎么这么不顺呀!”黄文宝气哼哼地说道。
“得,我说林琳,以后您千万别‘黄哥’、‘黄哥’的叫了!我们老黄可是一个‘良家妇男’!可不能够挨上‘黄、赌、毒’的边!”贾大林玩笑道。
“还是叫贾县长、黄县长顺耳!”郑直给林琳解围道。
“这郑老弟就是小气,就多叫一声‘哥’就舍不得了!反正我是要‘林琳’叫‘贾哥’了!”贾大林又大大咧咧地说道。
他的话一出口,黄文宝倒没有什么反映,而那心怀了鬼胎的郑直和林琳却都不知不觉地羞红了脸。
沙漠王子离开了美人河畔,进入了泽女道上的一条岔道。由于这条岔道是乡级路,石头少,黄土多,路基也显得很软。
这条路完全是建在峡谷之间的,路的两侧是齐刷刷的高山,仰头向上望去,只能见到窄窄的一线天,而且路是呈缓坡状下山的,越走越深,头顶的一线天也越来越细,真的让人感觉是在向地心里走一般。
“这就是你说的‘地逢’了?”郑直向前探身问林琳道。
“是的!越走越深,好几公里长呢!假如对面有车开过来,只好我们退回去,或者他们退回去!”
“这么窄,怎么住人?”郑直问道。
“前面有一个巨大的地坑,坑很深,但是,全部是缓坡,有十几户人家住在那里呢!”林琳说。
“这到真他妈是一个修心养性的好地方!难怪出‘半仙’了!”贾大林一边慢慢开车,一边叫道。
“我说,老贾,你在这山路上开车行不行吗?这可比不了北京城呦!”后排的黄文宝问道。看着贾大林一会急忙向左打把,一会儿赶紧向右倒方向盘的忙碌样子,他倒真的有几分担心了。
“老贾,程主任介绍的二黑子,不是满可靠的吗?你怎么又不用他了?”郑直问道。
“我都赖得说!说了,怕林琳小妹脸上挂不住!”贾大林气哼哼地说。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嘛!”林琳慢条斯理地说,声音甜美极了。
“说天竺县人的坏话,你真不生气?”贾大林卖关子一般地说。
“不生气!”林琳说。
贾大林终于甩开了大腮帮子,大大咧咧地说道:“这他妈天竺县的人呐,没有一个好东西!全他妈是见钱眼开,贪得无厌的家伙!”
“为什么打击一大片嘛!”郑直怕林琳不高兴,急忙打圆场道。
“没关系,让贾哥说嘛!天竺县确实坏人很多!比如:二黑子什么的!”林琳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她听出贾大林对二黑子的不满,为了让贾大林道出实情,便顺着贾大林的话茬说道。
“对,比如二黑子!”贾大林的心事一下子被林琳点透了,于是,他便索性痛痛快快地打开了话匣子:“这小子跟我去一趟重庆市,居然他妈的宰了我一万多块钱!”
“怎么会宰你那么多钱!?”黄文宝大惊小怪道,一万块钱对于他这样一个每月不到一千块钱工资的公务员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汽车轮胎报销,骗去六千八!在白沙市,这小子晚上又摸我的钱包!我没有统计出丢了多少钱,就算一千块吧!到了重庆市,你们猜这小子又怎么着?”
“怎么着?”车上的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问。
“晚上,又偷我的钱!,这回让我给看见了!”
“怎么处理的?”黄文宝问。
“那他以后可怎么作人呢!”郑直道。
“咳!这小子也真是他妈的脸皮厚,就在他发现我看见他偷钱的时候,你猜他怎么着?”
“怎么着?”车上的人大眼瞪小眼地追问道。
“你们猜猜嘛!我也看看,在你们心里,能想象到这些刁民的脸皮厚到什么程度!。”
“我猜呀,二黑子一定是冲出门去,逃跑了!”林琳猜测着。
“不对!”贾大林卖关子道。
“我猜,他一定是向你认错了!你这么壮,又是个县长,他斗不过你的!”林琳继续猜测着。
“还是不对!”贾大林继续卖着关子。
“我猜¼;¼;哎,我猜不到了嘛!”林琳撒娇地撅起了小嘴。
“哎呀,老贾,你就赶快痛快说嘛!”黄文宝不耐烦了。
贾大林感觉自己的关子再卖下去也没有多大意思,便说道:“这小子对我嫣然一笑,象大姑娘跟我献媚时一模一样,表情极温柔地硬说道:‘贾县长,我帮您拿出钱包来,正要帮您把衣服洗了!’这小丫头的也能说得出口,大晚上的洗他妈什么衣服!看看,刁民的脸皮就是这么厚,给你们一天的时间你们也猜不透!”
“这次丢钱了没有?”郑直问道。
“我回头一数钱包里面的钱,你们再猜怎么着?”
“又要猜!快说嘛!”林琳撒娇地催促道。
“又他妈被偷走一千块!”贾大林说。
“你怎么不抓住他?”黄文宝问。
“我发现时,这小子已经是往回放钱包的时候,偷走的钱,已经装进他的兜里了。你想,钱上又没有写名字,他死不认帐,我又能够把他怎么样!”
“这还不到一万多吗?”黄文宝问,颇有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回来之后,这小子又管我要出差补助,一天六十五块钱。一共十天,这不又是六百五十块钱嘛!”
“后来呢?”林琳问道。
“后来,我干脆把他辞了。我也算弄明白什么叫作‘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啦!’,惹不起,哥们儿我总还跺得起吧!我不用他了。”
“这还挺痛快!”郑直插嘴道。
“想不到咱们老贾也当了一次‘迂腐秀才’!”黄文宝调侃道。
“别着,这还没有完呢!”
“还没有完!还有故事?”车上的另外三个人又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睛。
“你们猜怎么着!”贾大林又上来卖关子的兴致。
“老贾,你别老卖关子呀!我们多累呀!”郑直终于也不满起来。
“得,你们不猜,我就说!”贾大林见自己的讲话方式没有了市场,便说道“一说不用他,话音未落,这小子,又硬管我要两千块钱的奖金!”贾大林越说越气了。
“不给他,不就行了!”林琳说。
“不给!我原来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这个小子就是懒在我的房间里,不走!一直赖到晚上十二点多,非得磨着要这笔钱!你们说,我怎么办!骂?不行吧!咱是北京来的,不能够给首都抹黑不是!打?更不行吧!怎么说,咱也是共产党的县长,不能够给共产党抹黑不是?”
“最后,怎么处理的?”郑直问。
“最后,我大半夜的打电话,找来程主任做工作,给了一千块钱,才算了事!看来,那个程主任,也不是他妈一个好东西!把这么一个无赖、泼皮塞给我!”贾大林长舒一口气,仿佛又重新体验了一次被二黑子宰的滋味一般。
车里的人听罢,都不出声了。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郑直问道:“二黑子,车开得怎么样?”
“嗨,别提啦!”贾大林懊恼地说。
“技术也不行?”车上的三个人同时问道。
“在山里,还马马乎乎。一到重庆市,那二黑子就整个是一个土老冒进城,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了!”
“怎么讲?”林琳问。
“见了红灯,车不知道到停车线跟前儿去停,离停车线还有他妈三十米,就停下车来不敢动了,弄得后面的车,一溜地按喇叭!把我搞得哭笑不得的!你说这丫头的骗我时候的聪明劲儿,都他妈的跑哪儿去了!”
车上的人听后,都被逗笑了。
贾大林见大家笑了,反而更来了精神,继续说道:“还有气人的事呢!晚上开车,又到了路口,明明是已经过了十一点,路口的指示灯已经全部是黄灯闪烁了,车是可以向前开的。可这二黑子,这回他妈的倒知道在停车线跟前儿停车了,这一停下来,就不走了,又让后面的车,一溜地按喇叭!我说:”别停车,赶快走!‘可你猜他说什么?“
“说什么?”车上的人又一同问道。
“他说:”还没有变绿灯呀!等绿灯了再走!‘嗨,要是按照他的意思做,在这个路口,我们非要等到明天早晨六点钟去不行!“
车上的三个人被贾大林逗得哄堂大笑起来。
“你们先别笑,还有乐子呢!”
“倒霉事,怎么都让你老贾赶上了!”郑直笑罢,同情地说。
“白天,我们一起进城。重庆市的马路虽然不如北京的宽,但是,自行车道也比这泽女道宽得多。大概那二黑子也是这么认为的,好端端的一个沙漠王子,在那里走,不都是神气活现的!可他却放着宽敞的汽车大道不去走,非要走那自行车道。警察拦住他,问:”为什么上慢行道?‘可这小子居然不知道违反了交通规则,还满不在乎地跟人家警察说呢:“同志呦,我觉得这自行车道,已经够宽了!留着中间的大路给别人走吧!’把个警察都逗笑了!心里肯定这么想:”这土包子,共产主义风格倒挺高!‘于是,倒也真的没有怎么难为二黑子,罚了款,就让他走人了!你说,这天竺县的人土不土?要钱、骗钱、偷钱时的聪明劲,一到大城市,都不知道他妈的跑到哪儿去了!所以,我说天竺县没有他妈什么好人!“
郑直、黄文宝正在大笑的时候,林琳突然开口了:“贾哥,我生气了!你太看不起我们山沟里面的人了!”
“别,别,林琳小妹,我可没有说天竺县一个好人都没有!你就是好人,你就是好人!否则,你怎么会带我们去看‘半仙’呢!”贾大林急忙解释道。
“林琳,贾县长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你千万不要计较。”见林琳生气,郑直突然感觉象剜了自己的心似的,急忙探身过来,象哄个小女孩一样地哄道。他对王淑英可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情感。
“郑县长,还真温柔嘛!”黄文宝略感失落地说。
林琳的一双大眼睛凝视着前方,若有所思地说:“其实,贾县长说的,也挺有道理的。天竺县是个穷山沟;穷山沟就落后;落后就产生愚昧;而愚昧又产生两种东西:一种是淳朴与无知,这便会产生象贾县长说的那种:”土老冒‘,另一种便是野蛮与无赖,这便会产生二黑子和打伤黄县长的那种人。怎么提高天竺县人口的素质呢?是不是只有改变落后的局面呢?而落后的局面又怎么改变呢!“
“林琳小妹,你快别说了!你这几个推理和问题,已经把我饶瞢啦!听你说话,太累啦!”贾大林一边打方向盘,拐了个弯,一边告饶道。
“好,好!林琳同志,你思维的逻辑性,满强的嘛!想的问题,我看比你们天竺县的什么程主任、王主任之类的,还多,还深刻嘛!”黄文宝翘起两撇小胡子,赞叹道。
“我只是瞎想,想来想去,感觉我们天竺县,按照现在这么个搞法,要脱贫致富,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林琳说。
“这就不对了嘛!怎么能够与中央的八七扶贫攻坚计划唱反调呢!否则,我们还来,做个啥子吗?”黄文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老黄,你丫别打官腔好不好!别吓着人家小姑娘。否则,贾大林我放过你,那郑县长也饶不了你呀!”
“不存在嘛!”郑直急忙学着地方话,打岔道“我觉得林琳说的有一些道理,天竺县按照现在的搞法,按照现在的投入力度来看,几年内达到全县人民脱贫致富,真的很困难!”
“嗨,才他妈来两个月,我们已经出了一对妇唱夫随的了!”贾大林调侃道。
“贾哥,你说的是啥子吗!”林琳伸出小手,揪来贾大林的大耳朵,很很地拧住了。
那贾大林疼得大叫道:“哎呦,哎呦,疼杀我也!小妹,小妹,快放手,老哥我,下次不敢了!”
车后的郑直、黄文宝见状,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贾哥,我觉得北京人也不好!”林琳望着身边的贾大林说。
“北京人有什么不好?我们可都是从大城市跑到山沟里来奉献的人!”贾大林诧异道。
“比如你”林琳欲说又止了。
“比如我什么?”贾大林问。
“我不敢说!”林琳道。
“说嘛!”黄文宝鼓励道。
“对,林琳,你尽管说,贾县长不会计较的!”郑直也敲边鼓道。
“那,我就说了?”林琳迟疑地望着贾大林。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哇!’”贾大林扯着嗓门唱道。
“比如,贾县长,您每说一句话都要带一个‘他妈的’,偶尔还说什么‘小丫头的’,这些话,我都搞不清楚,贾县长您这是表扬话,还是批评话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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