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永远的悖论

    　　 多年来我一直在为我的人生目标奋斗，我的目标隐隐约约地是一种弥漫整个宇宙的扩张，不论是精神上的还是物理上的，我觉得我要是有一刻是静止的都非常痛苦，那是一种只适合我自己的秩序的扩张，当然我觉得全世界的人都按照我的方式生活是更加合理了。现在，我突然感觉到我的目标似乎不存在，好像一个人从梦中醒来一般，于是我非常痛苦，因为我根本再也找不到人生存在的理由。有时我有将具体的小目标实现了，我马上想即使前面的目标达到了又能怎么样。于是痛苦和无聊像黑白无常一般控制了我，似乎要架着我送到阴间。白天我在无聊地四处乱窜，晚上是接连不断的恶梦，我几乎要疯了。

    最近看一些哲学书，想起叔本华的话：人生是在痛苦与无聊间摇摆。他是这样论证的，人是为了自己的欲望而活着的，当他的欲望无法满足时便痛苦，当他的欲望满足时他便无聊，而快乐只不过是一种欲望满足时的暂时的状态，所以人生注定是在痛苦与无聊间摇摆的。于是我对人生产生了一种恐惧，似乎一个癌症病人突然获知自己的病一般。不过叔本华给出了人生的三条出路：信仰宗教，艺术创作，哲学研究。前者我是不可能了，除非是信仰一种斯宾诺莎（spenoz）的所谓的宇宙的秩序，但是那个同样不能给我拯救，因为我知道那是类似一种真理的东西，与我没有什么关系。那么便只能由后两者拯救了，本身我对艺术与哲学达到非常痴迷的程度，不过也可以说是艺术与哲学把我带到这种摇摆之间的，我必须深入思考。

    我又琢磨我周围的人是否都是每天愁眉苦脸的，他们许多人相当快乐，当然我认为他们都是一些智商不足以关心宇宙的人。不过一些我知道的同样在关心着世界的人也非常快乐，于是我想他们为什么在快乐，后来我发现他们是在伦理上获得了幸福。这在中国人尤其如此，中国的许多学者和艺术家都可以摇身一变成为政府官员，这在中国是有传统的。并且他们还可以得到家庭的快乐。但是我觉得人的幸福应该是人的欲望的实现，与任何其他乱七八糟的人的承认没有什么关系的，因为所谓伦理不过是人的一种自我约定俗成的设定，所以即使违反它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我又看结构主义哲学家拉康（lacon）的哲学观点，他认为人的无意识其实是一种语言的“他者”的，所以人在本质上是渴望被人承认的。这让我无比惊讶，并且不愿意接受，但是又想人的扩张照尼采的观点就是用自己的意志去控制他人，虽然我从民主的角度认为这是严重的侵权，但是不妨把“控制”理解为“影响”甚至当成“交流”这样我觉得人是在渴望自己的思想被人接受的。人生其实不过就是要把自己的生存秩序扩大到越来越广的地方去的奋斗而已。

    不过关键在接受的方式，是按照自己的对真理的真实尊崇，还是靠在人际上恭维的，假如是伦理与真理可以重合，那样便无比合理了，但是几乎是不可能的，于是一些无耻的人选择后者，可以煊赫一时，一些固执的人选择前者，可以流芳百世。这两种选择都让我感觉无比痛心。是否可以两全其美呢？概率非常小，就像巧合一样小。

    于是我想，在一种扩张的欲望的支配下，我们永远在痛苦与无聊之间摇摆，宗教、艺术、哲学，都是一种对秩序的追求。这是在西方文明下的人的拯救方法，在中国我想许多人根本意识不到秩序的存在，一种超越人的秩序的存在。不过要是把中国特有的伦理文化算作一种秩序的话，那便是中国大多数人的秩序。但是现在不少人，尤其是年轻人，他们已经不再相信中国传统的伦理，因为所谓伦理不过是人的一种自我约定俗成的设定，他们发现它对人的约束只是一种虚设而已。

    这样我发现我们的痛苦是在东方与西方之间摇摆，我们究竟是专心于一种宗教、艺术、哲学呢，还是设法搞好我们的伦理关系呢。对于人，快乐便是幸福，但是我想每个人都有独特的只是适合于自己的方式去生活，假如我们注意他人的感受，我们便失去自由；假如我们只是注意自己的自由，其他人便会反对。最终我们不能得到幸福。

    人生，就是这样，不论你走向何方都是一种二难的选择，永远没有一种和谐的存在。我有时在想也许真的，人在进化过程中本身有一种不完善的因素便植入了我们的基因，让我们永远在悖论中困惑，这样我们最好的拯救方法便是像植物一样生长，不去管未来的事，未来谁知道呢！

    2005-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