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头有一本新买的硬面抄,封面是中国四大名著之一的水浒人物画,打开扉页,见上面赫然印着“人生最珍贵的礼物是宽恕”十一个大字。我一时有些错愕,更有些纳罕:一部水浒,讲的是憎爱分明,义薄云天的英雄故事,跟“宽恕”不搭界的,怎么到这里反变成“人生最珍贵的礼物”来了?莫非林冲和武松们能与高俅西门庆之流讲宽恕?即使“仁义”如宋江者,如果不是念念不忘着“招安”二字,恐怕也很难一次次地对高太尉们大送特送这“最珍贵的礼物”的。
一部水浒,说得很分明,梁山好汉们从来都是义字当头义字当先的。一个义字,决定了他们面对贪桩枉法的腐败官僚们必然会同仇敌忾;一个义字,决定了他们必然会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对于他们而言,只有这个义字,才是他们认定并信奉的人生真谛。他们的人生字典里是没有“宽恕”二字的。哪怕就是在粗鲁莽撞的李逵都已经知道“哥哥的用心”之后,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喝下了哥哥为他准备的那碗毒鸩“免得哥哥到时不放心”
一部水浒,说得很分明,即便最懂得“宽恕”最会应用(毋宁说最会玩)“宽恕”的宋江,最终也还是没有逃脱“即害了自家兄弟(包括害了同样是英雄好汉的方腊们),也害了自己”的悲惨结局。水泊梁山的兴衰存亡雄辩地说明了这样一个事实:对敌人讲宽恕,就是对自己犯罪,就是自己断送自己的身家性命!
我们知道,如果不是“今也要招安,明也要招安”的宋江在作祟,那些威风八面,让官军早已为之闻风丧胆的梁山好汉们,是必将会在原有基础之上,干出一番更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来的。当我们在为梁山好汉们的可悲结局扼腕叹息的同时,不禁要问:宋江的所作所为当真是想让“弟兄们都有一个好去处”吗?非也。宋江其实乃是一个厚黑学的新进弟子。从他坐上梁山头把交椅便将“聚义厅”改为“忠义堂”到“赚”得卢俊义卢员外上山(以为帮凶),到公然不顾“招安”会“冷了弟兄们的心”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演“宽恕”闹剧,这位厚黑学弟子的所作所为,哪里是为弟兄们着想?分明就是为他今后的加官晋爵,光宗耀祖而大行出卖自家兄弟性命之实!然而他却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在他一次次挤出鳄鱼般的眼泪,将自己兄弟的累累白骨堆砌成一条“功成名就”的进身阶梯的同时,他哪里知道,蔡太师高太尉们根本就不对他讲“宽恕”在蔡太师高太尉们眼里,宋江再怎么样也是“乱臣贼子”之所以先给他加官晋爵,不过是为了最终杀他更便捷更容易也更简单而已。就这一方面而言,宋江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的。但从另外一方面而言,亦即是在玩厚黑学这方面,他与蔡太师高太尉们相比,毕竟还是个小玩家,还不入流,所以最终输得一塌糊涂,其惨无比。
那么,谁是这方面的真正高手,而且是只赢不输的大玩家呢?依我之见,此人当推耶稣基督。一部新约全书,说得很分明,无论对于犹大,还是保罗,耶稣玩的这个游戏,不说绝后,至少应该说是空前的。换句话说,迄今为止,玩“宽恕”玩得最好,最无与伦比的高手,只有这个耶稣,我们甚而至于可以这样断言,从古到今,只有耶稣才有资格和权利公开说“人生最珍贵的礼物是宽恕”试想一下,如果耶稣不将这份礼物及时果断地送给犹大和保罗,那他后来又怎么能够获得“救主”这种至高无上的身份和地位?易言之,如果耶稣在面对犹大的出卖和保罗的背叛,不是假惺惺地笑里藏刀地加以“宽恕”而是摆出一副村夫泼皮相,上帝老儿会待见他、会册封给他“救主”的桂冠吗?说白了,这个厚黑学的开山鼻祖,这个玩“宽恕”游戏的行家里手,分明早已揣摸透了上帝老儿的心思,上帝老儿既然青睐于他,他是不会让上帝老儿失望的,他当然要投其所好,跟上帝老儿配合默契心领神会地演一出“双簧”——告诉凡胎肉身的芸芸众生:无论是你的朋友还是敌人,哪怕他出卖和背叛了你,你也应该无条件地向他奉上“人生最珍贵的礼物——宽恕”然而,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宽恕”的发明创造者,对于他的“子民”——以色列人,却有始无终,最后竟然“听任”异族的铁蹄来肆意践踏他们的家园
——罪孽深重的以色列人呵!受苦受难的耶稣基督!阿门!
如果说宋江一次次拿肉麻当有趣地跟蔡太师高太尉们玩“宽恕”目的只是为了招安,为了他个人的一己私利,那么,耶稣对犹大和保罗的“宽恕”也就不言而喻了。两者的目的可谓异曲同工。所不同的是,宋江玩输了,而耶稣却得其所哉,获得了丰厚的回报。
经过这番分析比较之后,我们也就不难发现,无论是梁山好汉们信奉和推崇的义字,还是那个被厚黑学家们所宣扬的、其实极其轻飘却极具欺骗性的所谓“珍贵礼物”在我们的人生实践过程中,如何正确认识和理解,如何正确对待和把握,这实在不是一个可以等闲视之的大课题。一言以蔽之,存在决定意识,任何事物都不是孤立存在的,轻言“人生最珍贵的礼物是宽恕”是极其轻率和不足取的,读者诸君以为然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