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拴牢

    　　生活在平凉东川的人对瓜拴牢这个名字不应当陌生。传说中他是个孤儿，没人照顾，经常在村子里帮人干活，人家给他吃的。

    第一次知道瓜拴牢，是在父母的口中听到的。每当我不听话时，他们就会说：“不敢胡闹，快看，瓜拴牢来了”我就吓得悄悄地一边呆着。

    后来渐渐长大了，真真见了瓜拴牢，才发现他是个人，很好玩的人，并不是什么凶神恶煞，只是他喜欢做鬼脸吓人。记得那时候过年时村子里耍社火，高堡村的社火里肯定少不了瓜拴牢，他的角色是扮演叫花子，戴一顶尖顶的破毡帽，眼圈被涂成白的，脸蛋被用鞋油涂成黑的，嘴上再涂些红的，背上背个破背兜，手里拿个棍，装束较一般的人都特别，再加上他那丰富的表情，给看社火的我们带来了不少乐趣。我们一伙小娃娃常跟在他身后，给他使绊子，向他扔石头，或者乘他不注意的时候，弄下他头上的破毡帽，看他的光光头。那时候我们那一帮孩子都喜欢欺负他，但他从来也没有发火，只是吓唬我们。

    在大些时，听村里人说瓜拴牢喜欢吓女人，我们村有几个女的都被他吓过。瓜拴牢住在高堡村，他们那的人到四十里铺跟集，走捷径常从我们河湾的川地里经过。当然他也不例外，他跟集也喜欢走这条路走。在地里耕作的独身女人，经常被他吓。听说有一次，我们村的一个女人在地里专心锄地，他偷偷地从身后冒了出来，对那女的笑眯眯地做鬼脸，那女人被吓了一大跳，尖叫一声，随即落在他身上的就是如雨点般的锄头把，直到他抱头鼠窜也许是得了教训吧，以后他很少吓女人了，不过他路过时总会有高低起伏的歌声，谁也不明白旋律，但他依然唱得抑扬顿挫。

    随着我年龄的增长他也渐渐老了，上学以后，关于瓜拴牢的事情就很少听到了。大概他也长大了，再也不吓人了，村里再也没有人用他的名字吓唬自己的孩子了。在人们的记忆里他已经不再存在了，村里的妇女在地里劳动时再也不用担心他的突然出现了。

    可最近在城里见到他了，碰见他时我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头依然是光光的，穿着现在已经没有人再穿的那种有四个口袋的浅蓝色的涤卡中山装上衣，一条膝盖磨的发白的黑裤子，一双军绿的解放胶鞋，目光炯炯，脸色红润，背搭着手走在街上，看样子他在城里应当混得不错。

    我特别的注意他，看他究竟在干什么。只见他的眼睛经常在人群里穿梭，而且目光特别集中，我怀疑这家伙在做贼。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原来他在跟踪一对手里拿着饮料喝的年轻人，显然瓶中的饮料已经不多了。“哐啷”一声，一只饮料瓶子扔在了街上，他紧走两步捡上了饮料瓶，拿着捡到的瓶子他脸上洋溢着收获的笑。但另外一位的瓶子还在手里呢，他马上从收获的快乐中回过神来，继续跟踪着另外一位我随意地笑笑：“呵呵这家伙，不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确，他已不是曾经那个只喜欢吓女人的瓜拴牢了。

    几年没有见，他变了啊，从农村走向城市，而且还自力更生了，我心里暖暖的。曾经对他来说我是一个喜欢欺负他的坏孩子，或许他也没有这么认为过，今天我对他来说是个陌生人，可是在我的生活里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熟悉的名字，熟悉的身影，从昨天到今天在他的身上演绎着“人”的故事。

    祝福今天，祝福每一个为生活奔波的人，或许我们有这样那样的遭遇，有这样那样的缺陷，但只要我们对生活存有一颗执着，向上的心，那么每一天都会看到新的阳光。

    （注解：拴，在陇东方言里读“fan”瓜，在这里是傻的意思。生活在平凉的人自然就不会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