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驿站到钟落县,脚力要走上半月,而坐上马车,不过三四天便可到达。
即使遭遇大雪,路途艰难,也不过就是多行了两日,到了第六天中午,他们终于驶进了钟落县城的西城门。
马车内的李欣感觉马车慢慢减速,而后完全停止。等了一会儿,她瞥向车内众人,见她们全都神色如常,似乎司空见惯,心中便猜测是有守城的兵士在例行检查。
果不其然,车帘很快被掀开,白惨惨的阳光顷刻泻进,陈兰惊叫一声,缩到了陈老夫人怀里。
一个穿着灰色内衫,银色铠甲的侍卫探头扫视了一番车内众人,在镇定自若的李欣脸上略略停留,而后,抓着帘子的手一放,马车内顿时又昏暗起来。
“祖母,那人好可怕!”陈兰抱怨道:“好歹也是女眷,意思下就行了,居然真的探进来看!”
陈老夫人不说话,事实上,这一路上,她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懒散乏力、沉默寡言。
而陈文慧已经不止一次被自己的哥哥们找去谈话,李欣虽然不知他们之间说了什么,但从陈李两家越来越僵的气氛以及陈兰时不时给她们扣上的不孝的帽子看,无非还是要求陈文慧与王府划清界限之类的吧。
李欣不知道陈家人何来的自信一定能自我保全,但是目前看来,跟着清王府确实不是什么好主意。所以,如果陈文慧真的跟陈家人走,她倒是乐见其成。奈何陈文慧十分固执,宁可被人斥责不孝,也不妥协。
就像此刻,陈文慧居然跟自己的侄女呛了起来:“此一时彼一时,不认真查看,万一马车上面混进了探子怎么办。”
陈兰却不怕她,立马反驳道:“混进探子才好呢。林将军百万人马,与他来个里应外合,管教那叛军立马投降。姑姑真是好笑,倒好似叛军这边的,居然为这些人说起话来了。”
陈老夫人终于开口:“兰姐儿,慎言。”
陈兰不服气的闭了嘴。
陈文慧被噎得脸色都变了,倒叫李欣看着一阵好笑。
卢嬷嬷看着也很想替自己主子抱不平,却时刻牢记着自己的身份,从不乱讲话。此刻,她又下意识看向李欣。
李欣这几日将养的好,受伤的嗓子好了,声音又恢复了往日地清洌:“那你就去以死殉节好了。”她脸色平静,说的话却一往如常的狠辣:“何苦还坐着叛军的马车,吃着叛军端来的饭菜,住着叛军付钱的客栈!”
陈兰勃然大怒:“你以为我愿意啊!若不是他们杀了我们的家人,将我们掳到这破地方,我犯得着跟他们摇尾乞怜吗?!”
“那你就不要摇尾乞怜啊,为家人殉节好了。”李欣毫不客气的说道:“随便你绝食上吊还是投河,也全了你那高贵的气节!世家清贵的小姐,受不了被兵士掀起帘子看了一眼,以死殉贞,说出去也是陈家的体面。本宫说的对不对,老夫人?”
陈老夫人道:“殿下慎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大家不过都是同命相怜地可怜人罢了。”
李欣冷笑:“老夫人真是心善,本宫跟母妃也能当这可怜人三个字么?本宫还以为清王府全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呢。不过,老夫人也请慎言。要不然被那刀俎听见了,会怪我们不识好歹的。”
自从陈文慧与陈家闹翻后,李欣便不在叫陈老夫人外祖母了。自己也一直以本宫自称。
自然,陈老夫人也不复往日的热情。
李怀瑾每日死气沉沉,显然是受了陈家人的拒绝后,心中绝望。
李欣看在眼里十分不是滋味。上一世她父母缘薄,这一世得此缘分,十分珍惜。
这是想拒绝也拒绝不了的温暖,是每一个单飞过的孩子内心最薄弱的一段城墙,甚至不用攻陷,只需诱降,她便主动缴械了。
马车又重新行驶起来。李欣听到车外嘈杂地声音,知道大概进了街市。昨日晚膳听钟全说,进了城,从最远的西城门进去,也就半个时辰便可到达清王府。
头一转,看到陈文慧又隐隐欲吐,李欣眉头微微皱起,轻轻拍着她的背,卢嬷嬷在一旁拿了痰盂准备接着。
“母妃,等落了脚就好了,再忍耐一下。”李欣小声安慰着。
卢嬷嬷头一抬,看着公主殿下像哄孩子一样哄着王妃,顿时又是欣慰又是辛酸。
陈文慧吐完,马车内难免有那酸腥味道。陈兰眉头皱的死紧,十分嫌弃地拿着帕子捂着口鼻。
陈老夫人倒没嫌弃,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己女儿,欲言又止地样子,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马车突然又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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