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陷阱诱拐她傻傻地往里头跳。
可三开弓没有回头箭。
都怪自己一时冲动,把话说得太满,现在,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也只好硬着头皮潦落去了。
金毓娴八点不到就跨进“可爱家动物医院”但,她并没有直接跑到窗口挂号,只是好整以暇地坐在候诊室的椅子上,一直等到近九点,眼看着医院即将打烊的前五分钟才冲过去挂最后一号。她这么做的理由无它,因为,她相信当最后一名求诊者,理所当然可以占用萨盂哲多一点的时间。
“小姐?”帅气的萨孟哲弯起唇角,朝她礼貌点头。
“嗨!萨医生。”金毓娴扇了扇涂着厚厚蓝色睫毛膏的睫翼,风情万种的迎面送他一朵妩媚笑容,随即,有点别扭的拉扯身上的超短迷你裙。她在心底不断咒骂:该死!穿这种迷你裙简直是酷刑,害她不得不双手交迭膝上,端坐得像个很有教养的优雅淑女,避免裙下走光。
唉!金溥杉想拉生意想到疯也就算了,她干嘛随他起舞糊里糊涂点头答应金溥杉的龌龊提议?昨天晚上上真的兴匆匆跑到五分埔买了一件挖v字、领口开低到双峰若隐若现的紧身衫,搭配一条低腰露脐,短到比一条手帕大不了多少的豹纹迷你裙,把自己打扮成性感尤物,很招摇的款摆进“可爱家动物医院”挂诊。
“咳小姐?”萨孟哲暗示性的轻咳了声。
“哦?什么?”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令金毓娴漫游到三十三天的魂魄速速归体。
“我可爱的病患呢?”萨盂哲好玩地笑瞅隔张桌子与他相视对坐、一脸恍神表情彷佛电脑当机的金毓娴。
“什么病患?”金毓娴那双美丽的深琥珀色眼珠跟他的一对乌漆黑眼珠对个正着。这个萨孟哲不愧是“杀手级”的帅哥,当她的眼睛遇上他的眼睛时,她的小心坎禁不住像芮氏一级地震,左右摇动两下。
“小姐,萨医生口中的病患是指你的宠物啦。”站在一旁的小护士看不下去的插嘴。
“我的宠物?不,我从来不养宠物。”她摇摇头,两枚银质大耳环随之晃了晃。养宠物多累啊?不但得像个老妈子似张罗它的三餐,还得帮它把屎把尿洗澎澎不说,三不五时后得花钱送它进宠物美容院去剪毛修毛打理门面。说实话,她自己都挺欠人照顾了,更遑论要她照顾宠物。
“呃小姐,你是不是跑错医院看错医生啦?我看诊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陆上爬的,却不包括人。”她,一个拥有跟猫一样邪美瞳眸的猫眼女孩。只可惜,脸上化了个极不协调的大浓妆,白白糟蹋掉那一对活灵灵的魅惑猫眼。阅美无数的萨孟哲拾掇略感遗憾的心情,睁着两颗发亮的笑瞳定定睇着她,温文尔雅的跟她说明。
“谁规定没养宠物就不能进动物医院找兽医?”她翘起下巴反问。
“是没有这种规定。”他觉得很有趣的扬了扬两道浓眉,笑着告诉她:“你若想找医生聊聊,应该去找专业的心理医生。”他或许懂得一点猫言狗语好安抚生病的小动物,对人,他可一点也没辙。
“我的心理状况跟我的外表一样健康,今天,我是专程来找你谈一笔生意。”她决定开门见山挑明来意,希望早早结束这场荒诞的闹剧。
“你挂号不是为了求诊,而是要跟我谈生意?”他把眉头拧得死紧。
打从开业以来,就不断有药厂业务员登门拜访或者在电话中邀约他到酒廊喝两杯,而向来讨厌交际应酬的他,一概谢绝。
他之所以选择当一名兽医,纯粹是为了兴趣,不是为了赚进大把大把的钞票,他绝不会因为某个药厂提供丰厚的佣金回扣,就在开处方笺时大量使用该厂的药剂量。
因此,从早忙到晚的他,实在不想分心、也没时间跟药厂的业务员周旋,于是,吩咐护士帮他挡掉;没想到,这个有着一双猫眼的女业务员,居然出奇招以挂号门诊的方式跟他做面对面接触。
“是。”她用力点头。
“你可以把贵药厂的产品目录跟详细资料以及你的名片一并交给护士小姐,我若有兴趣,自然会跟你联络。”他转头暗示小护士揿下一个号码灯号。
“萨医生,她是最后一号。”小护士回答。
“请你看在我花了一百五十元挂号费的份上,给我五分钟介绍一下我的服务项目。好吗?”她情急的抓住桌沿。
“这好吧,我就给你五分钟,时间一到你就闭嘴走人。”反正也没事,姑且听她怎么说。
“喏!这是我的天堂安乐园”他的傲慢态度固然令她气得牙痒痒,但,自己有求于他,此刻又在他的屋檐下,她也不得不忍气吞声地从皮包里拿出一份资料,搁在桌上摊开来,准备跟他做进一步说明。
“安乐园?小姐!我再跟你重复一遍,我这里是动物医院,你要卖墓园卖灵骨塔位,应该到殡仪馆或者葬仪社去拉生意。”他不懂自己干嘛还这么有风度的坐着跟她说话?他早就应该叫警卫进来轰她出去。
“你敢说你医院里的猫啊狈啊猪啊一只都不死?哼!你以为你华陀再世妙手回春啊?”火爆脾气的她,再也咽不下他轻蔑的口气,反唇相讥。
“听你言下之意,莫非你所谓的天堂安乐园,卖的是宠物灵骨塔位?”他意外捕捉到发火的她,那双水汪汪的深琥珀色眸子奇异地转为黑沉沉的乌漆,他的心异样的揪了揪,有点呛的口气霎时转柔转软。
“嗯。”她扑下两排蓝色睫翼闷闷应了声,且偷偷在心里做好最坏的打算——此行若任务失败,了不起听金溥杉奚落两句,也好过跟这个傲慢自大的家伙打交道。
“萨医师,下班时间到了”小护士指指墙上的挂钟大声提醒他。
“呃没关系,你收拾后山自行先走,我再听听她怎么说。”下班时间到了?他跟所有的医生一样,一定看完当天最后一名挂完号的病患才下班,从来也不曾准时下班过。萨孟哲当然明白小护士这么说,乃出自于一片好心要帮他解围,他会意的挥手示意小护士出去忙她份内的事。
“好。”小护士抱起一迭问诊资料走出诊疗室归档。
“你看,我们的天堂安乐园位在三芝,规划整齐环境清幽。不但前有潺潺小溪,后面更有青山为屏,地理风水一级棒!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员轮班看守,还有欧巴桑负责清洁打扫;除此之外,更日以继夜播念弥陀佛号,每逢初一、十五还供果拜拜”她指着印刷精美的说明书图片卖力解说。
“哦?我觉得贵园有宗教歧视之嫌喔。”他懒懒笑着。
“怎么说?”她神情一怔,怔愕瞅他。
“万一饲主本身是基督徒或者回教徒,根本不作兴听佛号跟拜拜这一套呢?”他瞠着两只痞眸故意抓包刁难她。
“这你的顾忌不无道理。不过,很抱歉,我们的财力人力有限,无法面面俱到,难免会有遗珠之憾。”呼!好加在!台湾三步一宫五步一庙,笃信道教佛教的善男信女居多,否则,金溥杉的“天堂安乐园”岂不是要关门大吉?
“”他点头不语,内心挺欣赏她不卑不亢的反应。
“只要你肯让我们在你的候诊室墙壁上张贴天堂安乐园的海报,若因此有人跟我们订购塔位,我们会退一成佣金给你。”她以利诱之。
“你怎么知道饲主是从我这里获得贵园塔位的资讯?”见她说得眉眼飞扬,他也就礼貌性的随口问问。
当然啦!问归问,一向很讲究品味的他绝对不容许她在他雅致的紫丁香色墙壁上,贴一张刺眼又晦气的鬼“天堂安乐园”海报。
她呀,想都不要想!
“相信我!我们一定会问来电的饲主从什么管道得知天堂安乐园的讯息。我们会这么问,一来是为了退佣金回馈你,一来可以收集每家的业绩做个别辅导。”她俏生生转动两颗天真无邪的灵眸觑他。
“哈!五分钟时间到了。”他露出终于解脱的轻松表情,反射性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你对我手上的资料不感兴趣,干嘛浪费时间听我解说?”她气咻咻诘问。
“刚才,你不是希望我给你五分钟听你解说?现在,你解说完毕,五分钟的时间也到了,我该下班,你也可以走了。”他高大的身躯跨前一步,竟带给她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你从头到尾都在敷衍我?”他傲慢的口吻令她忍不住想狠狠踢他一脚。
“不,你错了,我不是敷衍你,我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你。”他敛眸勾唇,绽开一个狂妄却迷死人的笑容。
“你”这个傲慢男人的傲慢言语差点气炸她的肺。
“我劝你还是及早死了这条心吧,我的医院绝对不会跟你合作的。”他包眼冷笑。
“你说话一向都这么坦率、这么令人难堪吗?”她眯觑起一双漂亮的猫眼。
“如果我的坦率可以让彼此不浪费时间,这不是挺好的吗?至于难堪也是你自找的,不是吗?”
“你的伶牙俐齿完全颠覆了我对医师口才笨拙的刻板印象。”她嘴巴说得冷静,心里却恨不得挥拳打掉他那张不知死活的笑脸。
“你这是在恭维我吗?”他乌邃的眼深深凝进她如猫的瞳眸。
“恭维?哼!我心里真正想说的是你、去、死、吧!”他傲慢的态度意毛了她,瞪着两只燃烧的火眸淋漓痛快的骂他一句,随即将桌上的说明图片风卷残云般通通扫进皮包里,扭身踩着三寸高跟鞋、气泼泼掉头走人。
“”萨孟哲愕然瞪眼,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后才慢吞吞脱掉身上的白袍。
金毓娴气急败坏的冲回家,钥匙甫插进匙孔,老早就坐在家里等候妹妹回报佳音的金溥杉听到开门声,立刻冲过去迎接她。
“我的妈呀!今天是中元普渡吗?要不然你干嘛打扮得像女鬼般跑出去吓人?”金溥杉惊魂未定的瞪凸眼睛,做出快要晕倒的表情,惊问:
“你千万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拿这副脸孔跟这副穿著跑去找萨孟哲,我怕我可怜的心脏荷负不了这种刺激!”金溥杉一颗惴惴坪坪的心陡提至喉咙。
“很不幸被你言中,你的双胞胎妹妹我不巧刚从萨孟哲的医院回来噢!我受苦受难的脚趾头。”她长吐一口闷气,粗鲁的踢掉脚上高跟鞋,蹲跪下去捏揉她红肿的脚趾头。
“惨了!完了!一切都去了了了啦!”他呼天抢地的拍额跳脚,最后,把自己重重抛摊在沙发上。
“哥!你叫我打扮得性感一点,我照你的吩咐做啦!不但在脸上化了浓艳俗丽的大彩妆,还穿上若隐若现的紧身衫跟豹纹迷你裙可,萨孟哲他瞎了狗眼硬是不买帐,我也没办法。”她说得一脸委屈。
“你打扮成这副俗到毙的丑模样叫性感?”金溥杉整个人跳起来,以打量怪物的眼光无情批评她说:
“莫非你把你的脸当成一张画布?你看看你眼影涂得像黑轮,腮红擦得像猴子**,红滟滟的亮彩唇膏油亮得像吃完东坡肉忘了擦嘴;啧再瞧瞧你的穿著v领紧身衫搭配豹纹迷你裙,你知道你的穿著打扮像什么吗?”
“像什么?”
“来不及卸妆的电子花车女郎!”他做出结论。
“爱、新、觉、罗、溥、杉!”她握紧两枚秀拳。
“亲爱的毓娴妹妹,我敢跟你拍胸脯打包票,萨孟哲若不连夜跑到行天宫收惊的话,今晚,铁定被你的鬼样子吓到作恶梦。”
“好哇!我好心帮你,自掏腰包买化妆品买迷你裙买高跟鞋,不但破财还受罪受气,你却连最起码的一句谢谢都没有上这么尖酸刻薄批评我!”
“唉!好好的一个美人计被你糟蹋得惨不忍睹。算了!求人不如求己,我自己另外想办法拼业绩吧。”他起身往外走。
“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
“我要去找一间pub喝杯酒压压惊。唉!”当他经过她身边时,刻意将她从头到脚再看一遍,摇头晃脑的扔下一句叹息,垂头丧气离开。
“萨孟哲今晚会作恶梦?哥哥要去喝酒压惊?我从来不化妆,化妆的技巧确实有待改进。可是,也没哥哥形容的那么糟糕吧?”她喃喃自语的钻进房间,打开衣柜对着镜子顾影自怜。呃她的妆是化得稍嫌浓了些不过,不都说是浓妆艳抹吗?
浓妆浓抹才能浓艳,浓艳才显性感,不是吗?
她不明白,她究竟哪里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