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尚德此刻所仅有的全部的理智。话到了口中却说不出来。庄筱亚上午时含着泪光的眼瞳意外地浮现在他脑海里,教他莫名心悸,这奇异的情绪教他一时无法回答梁书平抛来的问题。
梁书平仍旧定定凝视他的眼,等着他给一个答案,否则他无法安心。董尚德用力抹去脑中的脸孔,深吸口气后,肯定地回视梁书平的目光。
“我认为,我相信,我确实是爱着颖希。”
梁书平相信董尚德的誓言,从他的眼神中看见的是真诚没有虚伪的成分。
“我祝福你们。”梁书平诚心地笑着。“对了,你今晚干脆住我这好了,我实在放不下心让一个醉鬼自己回家。反正我还有个客房,你就在那儿将就一夜。”
董尚德思考了一下,从这儿到自己家有好长一段,就住这里也无妨,于是便答应了。两个男人相视而笑,像是感情融洽的同胞兄弟似的。
安置好董尚德后,梁书平总算回自己房里休息。点亮书桌前的桌灯,梁书平坐下,翻开尚未读完的书页,不过他无法定下心好好看书,心里头有股异样的骚动,他索性拉开窗帘觑外头的街景,微微调低桌灯的光度,外头的情形才蒙蒙地映人眼中。
除了街灯外,没有半点人影,也许只有一盏夜归的车灯亮过那么一瞬间而已。
他盯着反射在玻璃上的自己的侧影,模糊的影象如同心里暧昧难辨的情绪。在董尚德开口承认深爱曾颖希的同时,在他心里头教他为之一怔的情绪是什么?自意识深处猛然乍现的一丝教他吓了一跳的情绪是什么?它出现的如此突然而且陌生。
“也许,应该是释然吧,我可以安心了。”他喃喃自语。
趴在他脚畔的咪咪突然跳上桌面,眨着眼睛无辜地望着他,嗤叫了几声。
“怎么,你不同意啊。”梁书平哑然失笑,以指尖弹了它额头一下。
咪咪更大声地叫了一声,像是回答他的问题。
***
十点,董尚德走人办公室时发现其他人张着惊讶的眼神瞪着他,他别扭地看看自己身上,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啊,他们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乱恐怖的。
他没好气地瞪回去。“你们是什么意思?见鬼啦。”
“的确是。”和他同一小组的成员不约而同地摇头,还有人夸张地以双手将下巴用力合上。
“daniel你向来都像个公务员似地准时上下班,今天怎么转性了?”汤稚君倒吸口冷气,夸张地表示她的不敢置信,口中还不住地发出啧啧声。
“我偶尔也想晚点出现,不行啊。”董尚德睨她一眼。
“组长英明。小的不敢。”汤稚君假正经地站起身来,朝董尚德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惹来其他人的笑声。
“工作工作!”董尚德也不理她,退自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经过庄筱亚办公桌时停下脚步,望见空荡荡的桌面,他有些不解,环顾四周,也没有看见她的影子。“筱亚呢?不来上班也罢,怎么连东西也搬空了。”“组长你昏头啦!筱亚已经调到郑老头那儿去了。你不知道吗?”
其他人又是副大惊失色模样,目光一致射向董尚德,每双眼睛都像两万瓦烛光的探照灯!
董尚德尴尬地扯动嘴角,他真是忘了!连忙落荒而逃地想躲进自己的办公室里避难,不然可能彼他们围剿得不成样子,那些人最爱瞎起哄。
“dalllel!”
远远地抛来一声女子的唤声,董尚德回身,原来出声叫他的是已调离的庄筱亚。她手中提着烧饼豆浆直向他来,二话不说地就把东西放在董尚德身旁的办公桌上。
“早早啊。”董尚德有些不自在,像是被捉到把柄的小贼。“你还没吃早点啊。”
“我昨晚打了一整夜的电话,只有你的答录机和我对话,而拨你手机却一直是关机状态。你不晓得鬼混去哪儿了。我猜你大概连今天的早餐也不会好好吃,所以就帮你带来了。还不谢我啊?”庄筱亚叉着双手睨着董尚德。
“谢了我的确还没打发我的早点。”董尚德手指爬梳过自己的发,早上起晚了,连梁书平为他准备的早点也没动过便十万火急地直接冲来公司。
“筱亚,我没有喔!”旁边一个穿着苹果绿上衣的男子怪叫着。
汤稚君闻言不动声色地送他一记肘子,以一个恰恰大伙可以听得清楚的声量开口:“你以为你是谁啊!”其他的人互相交换眼色后掩不住唇角的笑意。
“这身衣服不是你的吧?”庄筱亚不理他们,迳自拉着董尚德的衣袖。他身上穿的是件宽松棉质白衬衫,配着米色的长裤,不像他以前常穿的合身剪裁。
“呢事实上我昨晚住梁书平那儿,衣服是他借我的。”董尚德笑笑。“你怎么知道衣服不是我的?”
“不是你喜欢的风格。”庄筱亚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那我喜欢什么风格啊?”那个苹果绿的家伙不死心地追问。
“你,没有格啦!”三个站在旁边的娘子军朝他头顶心拍去,又惹来其他低低的笑声。
庄筱亚朝他们膘去一眼,这些人是不是恨不得天下大乱啊。不过那些同事还是满脸皮皮笑意,吃定她不敢有所动作,几个胆子大点的还故意抛来暖昧的眼色。
“去去去!还不去做事,杆在这里当壁画啊!”董尚德朝他们摆摆手,活像赶苍蝇似的。
组长端起架子来了,其他人便也一哄而散,等会还有一个大型的比搞活动,嗑牙时间可以结束了。走向第二会议室的路上,那个苹果绿衬衫的男子以手肘撞了下汤稚君的手臂,嘴唇朝庄筱亚那儿努努,汤稚君会意地笑笑,低低地和他交谈几句。
“筱亚做得真明显啊。”
“不过,就不知道组长是真不懂还是装傻。”汤稚君若有所思地瞟向董尚德凝瞄窗外的脸庞。“组长今天也怪怪的,似乎有什么心事。”合上会议室的门前,他们两人又向董尚德投去一记猜测的目光。
中午时分,汤稚君拿着一个便当盒一路甩啊甩地直上楼顶空中花园,刚踩出安全门便瞧见庄筱亚一个人倚在围栏畔注视着远方,正午阳光在她脚边拉出一个短短的黑影。
“喂,你不怕晒黑啊?”汤稚君扬声问道。
“是你,我正想找你。”庄筱亚闻声回眸,突如其来的风扬起她的发丝于腮边舞动,她笔直走向汤稚君所在的那块有阴影的角落。
“什么事?”汤稚君照了她一眼,随后便拿起便当盒里的三角饭团大口吃将起来。
“daniel怎么了?今天早上一直魂不守舍的模样?”庄筱亚单刀直人地问。董尚德今日一反常态,在例行会议里讲错话,递错资料,甚至连进行的主题也弄混了。弄得老板脸色怪难看的。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告诉你原因。”汤稚君呷口果汁后,目光直视庄筱亚的眼瞳。“原本调往郑老头单位的人不是你,可是你为什么要自愿请调?本该转走的人是老方。你不是对组长有意思,干嘛要调走?”
庄筱亚唇畔飘着一缕淡淡笑意。“我在下个赌注,我想赌赌看我在他的心里有多少地位。借这次调职的机会,测测我手里有多少筹码可以使用。每天都出现的我,和离开后偶尔才能和你们疯在一块的我,有什么不同的意义?我所能确定的只有我对他似乎有那么点影响力,可是这影响力有多大,我不清楚”
“好大的赌注。”汤稚君吹了声口哨。“你的赌注似乎产生该有的效果,他昨天向他女朋友求婚了,不过被拒绝得相当彻底。”
“我的赌注结果会是如何呢?”庄筱亚悠悠叹气。
“不过他或许是心里面动摇了,急了,所以才想结婚。但是女方似乎比较明理。”汤稚君慢条斯理地咬着饭团。“结果一整个早上组长像吃了炸弹,状况百出。”
“可是,”庄筱亚有些迟疑。“我希望能有快乐一些的结局。”
“别傻了,那只有童话里才有,”汤稚君吞下最后一口饭团,拍净双手。“任何交替与转换,上场下场总会带来伤感,没有绝对的快乐与幸福。你如果仁慈的话,现在别在他的伤口上面洒盐巴。”
“可是”庄筱亚沉吟。
“我们下班后要去唱歌,一起来吧。”汤稚君直接邀请她加人他们一群人为了安慰董尚德所举行的活动。
***爱情本身纯洁无暇,错误的产生导源于你误解了爱情这回事。
步出电梯门后曾颖希朝同事挥手道别,快步走向公司大门外,但一跨出玻璃大门便瞧见董尚德等在那儿。他眸中的疑惑及哀伤教她心口揪了一下,但她却无能为力。
几日不见,他似乎瘦了些,不复往昔神采奕奕模样。
董尚德丢下手里的烟头,以脚踩熄它,自他脚边七八个烟蒂看来,他似乎等了一些时候,而且已戒烟的他又反常地以尼古丁来缓和心绪,可想而知他的心情有多混乱。
“十天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想冷静一下,不想听你追着我问原因,而且我认为你和我同样需要再好好考虑。”曾颖希轻轻开口。
“我只是想明白为什么。”董尚德嗓音嘶哑。
“我也想明白为什么。”曾颖希恍惚于自己的思绪当中。
“别躲开我的问题。”董尚德一把捉住她的手。“给我答案,别让我糊里糊涂地就被判出局!”
曾颖希眸光静静凝视着董尚德,然后开口:“你为什么爱我?是真的爱我,还是自以为是的爱我?”
“这算什么!?”董尚德忍不住大吼,而这股忿怒在瞥见曾颖希瑟缩了下后便告烟消云散。
曾颖希唇畔流出无奈的笑意。“其实我同样这么问着我自己。”
“轰隆”一声,半空突地划过一道浅紫色的闪电,整个台北市掠过瞬间的黑影,复又亮起。
“我在你的皮夹里见过雅玲的相片,你前任女友,大学时的学妹。我记得她在你我相遇前一个月意外车祸身亡。”曾颖希平淡地述说着。
董尚德于她提起雅玲这名字时愣了一下,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吕雅玲的面容,一张削着短发的俏丽笑容。
“我觉得,我和她长得十分相似。”曾颖希虚弱地笑了笑。“我常想着,你是否真的爱我,还是找个影子而已,抑或许你心中有另外一个人而不自知。”
“你在胡扯些什么!”董尚德忍不住低吼。“也许我们同样都在找着影子也说不定”曾颖希悠悠长叹。
***
台北盆地下起倾盆大雨。
“该死”董尚德重重地捶了下吧台。“她到底在怀疑些什么!”
“女人总是心细如发,也许她还不够信任你。”梁书平淡淡地说道。
董尚德已经窝在他这儿大半天了,把今天下午所发生的事巨细靡遗地重播一回给他听。听的同时,梁书平的思绪亦运转着。
下班前,曾颖希合上最后一份待处理的文件。看了一整天的稿子,她已累翻了,再教她看见任何一个中国字,她都想撞墙。背倚着椅子,她以双手揉着眼窝,试图消除眼睛的酸涩感。闭上眼后,其它感官反而变得更灵敏,空气中似乎有些不寻常的骚动感。
再度睁开双眼,一束需要双人合抱的海芋映入她眼中,拿进来的工读生乐呵呵地直冲着她笑着。曾颖希真是一头露水,这花是给谁的啊?
“曾小姐,请签收。”工读生颁奖似地将花束送至曾颖希怀里。
一旁的同事像嗅到猎物似的土狼纷纷涌来,打量着那不寻常的花束。追问着送花的神秘人是何方人物。
曾颖希被他们逼得莫可奈何,没法子,经过一整天的工作后,人都想找点乐子,而这乐子最好是带着八卦色彩的那种最佳。她找出插在海芋花束里的小卡。
卡片上没有署名,只有潇洒的字迹写着一行字——
要懂得珍惜爱才完美爱是付出而不是赌注珍惜是幸福
曾颖希的视线凝固在那行字迹上头,脸上的笑意也跟着冻结。后头的人还一直追问那是谁写来的小卡。
“不,我不知道。也许是送错人了。”她只是轻描淡写地交代过去。
她真的不认得这字迹吗?不,她认得,而且不可能将它从记忆中抹去,这笔迹连系着她过往的岁月,某些深刻的回忆透过这字迹又重新于她脑中浮现,像是一格格定格后的画面。
一阵深沉的哀愁自体内泛起,教她不自觉从心底感到寒冷而且眩然欲泣
她以指尖抚过那行字。想来那笔迹的主人是想教教她爱情的真谛,只是,他真的明白关于爱情的所有面相吗?抑或是他认为爱情只有他明白的那面目。然而关于她所知道所体悟的爱情,他又明白多少?
毫无预警地,一行水光从她眼角失足,跌落。
模糊的光影中,有淡淡的烟雾在光晕中飘摇,远离吧台的一张小桌,曾颖希单独坐在那儿,身旁的椅上躺了束要人双手合抱那么大的海芋花束,海芋白玉似的花瓣在鹅黄色的光影中浮动淡淡光芒。
曾颖希瞟了那花束一眼,然后低头默默无语地以小匙搅动杯中浓褐色的液体,偶有小匙碰撞白磁杯壁的清脆声响,但旋即被淹没在她的沉默当中
送走最后那位客人,梁书平小心地关上门,拭净双手后,走到曾颖希面前坐下。曾颖希略一抬眼,瞟见他俊秀轮廓圈上浅浅的鹅黄光晕,然后又收回视线。
她以手指轻轻撩拨发丝,静然面容上没有多余的情绪,以手指拈起把手,吸饮了一口微苦带酸的馥郁液体。她的眸光于梁书平的脸庞上流连片刻复又低垂如故,隐约有一丝复杂的。情绪掠过,但旋即消失于淡白的烟气里。
“我收到你送来的花,谢谢。”曾颖希的话音中没有任何情绪。“但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为什么写句没头没尾的字句给我?什么时候心如止水的你也会关心关于爱情这方面的事?”“我只是关心而已。”梁书平拍起茶匙搅动磁杯。
梁书平眼中写满包容,他抬起眼眸凝视面前的女子,她的倔强他是明白的,也因此能包容她的意气与任性,因这也是她真实又可爱的一面.未经假饰的真诚。
“我知道你和尚德吵架了。”他的嗓音中没有指责只有满满的宽容,今天他的身分是调停者;想帮曾颖希和董尚德牵回那条濒临断裂的红线。“为什么不好好谈呢?也不过是些小事。”
“也许吧。”曾颖希还是低着头,汤匙轻轻于咖啡中旋着。
“你和他恋爱得也够久了,为什么不快定下来?更何况你和他年纪也到了成家的时候了。”他轻轻说着。“我近来听见王力宏的一首歌,我唱给你听,也许你会有个结论。”
“其实,我常常想着,也许当初不重逢就好了”曾颖希前前低语,不过话音被咖啡屋里的音乐声淹没,像微小的涟漪轻轻地消失于水纹,没有痕迹。
没有听见她的话语,梁书平轻轻唱起:
juliajulia不要脱泥又带水对与错是与非去面对
julialulia不要让爱情枯萎笑与泪别后悔去体会
要懂得珍惜爱才完美爱是付出而不是赌注珍惜是幸福
“够了!别唱。”曾颖希突兀地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溅出的液体洒上麻质桌中绽出一朵褐色花形。“你根本就不了解!”
她瞳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望了他一眼后便起身离去,留下梁书平愕然地呆坐原地。
不过梁书平只愣了一下,连忙追上,在曾颖希跨出门前拉住她的手,同时讶异地发现曾颖希眼眶中溢着泪光。眸光相对的那一瞬,曾颖希瞳中闪过一丝惊慌,像是被戳破了个不欲人知的秘密,不过那惊慌只闪过一秒后便告消失,她用力甩开梁书平的手,眼神又回复平时惯有的冷静。
“颖希,你怎么了?”梁书平眸光中透着纯粹没有其他意味的关怀。“你有什么心事,愿不愿意说出口?”
梁书平领着曾颖希回到座位上坐下,然后静静地注视曾颖希,等着她开口,然而曾颖希不肯正视他的目光,只是低头看着面前的咖啡杯。
微颤的双手透露曾颖希内心的挣扎,有一股积压于内心许久的情绪如今爆发成难以克制的忿怨,胸中澎湃的思绪像是巨浪,掀起的思潮教她感到微微晕眩,她必须借由指甲陷人手心里带来的微痛来维持理智情明。
猫儿咪咪突然于此刻跃上桌面,爱娇地在曾颖希手畔摩挲着。
“嫁给尚德吧,他会是你最好的选择。”梁书平首先打破这沉默,真诚地提出建言。曾颖希惊讶地扬起眸光望着梁书平,她极力忍下的情绪此刻全数爆发。“最好的选择你知道什么才是我最想要的吗!?”
梁书平被她语音中明显的怒气中给吓了一跳,他不明白为什么曾颖希听见这话为如此忿怒?
“我哎呀!”曾颖希突然间吃痛地缩回自己的右手,手背上几道浅浅的粉红色爪痕,她眼中惊疑未定,楞楞地望着全身毛发矗立,发出攻击性低吼的咪咪。
那只猫儿一反温驯模样,此刻正张牙舞爪地对着曾颖希低吼着,蜜金色的眼瞳警告性地盯着她的眼睛,传达某种讯息。
在它的眸光中,曾颖希一凛,收住涌至唇畔的话语。猫儿见她噤口,才轻轻地叫了一声,踩着滑步靠近她。
不能说是吗曾颖希哀伤地明白猫儿的意思,原本激动的情绪奇异地冷静下来,成为一股冷冷的漠然,脑海中喧嚷不休的声音瞬间止息
深吸口气后,她眼神复杂地望了梁书平一眼,然后拾起自己的背包,转身快步离去,而梁书平只是一头露水地盯着她的身影,也忘了出声留住她。
她想说什么?梁书平出神地回想着方才曾颖希带着哀愁的神情,她想告诉他什么事呢?不过他的思绪被猫儿的唤声给打断,梁书平偏过头去看看它,想知道它这会儿又有什么事。只见猫儿嘴里叨着一张浅色卡纸,献宝似地盯着他直瞧。
梁书平莞尔,这家伙何时竟染上狗儿的习性,见东西就要咬,居然还拿来送主人阿!
从那卡纸上的笔迹梁书平认出那是他写给曾颖希的小卡,他猜应是从曾颖希留在座位上的花束里掉落的。猫儿又叫了几声,似乎要他看着另一面,梁书平翻至另一面,有人潦草地写了几行字
他脑中浮现之前曾颖希独坐时似乎是拿着笔不知写些什么。那么这几行字是她的笔迹吗?
梁书平知道那几行字句,是诗人聂鲁达的作品——
为了爱你,我的爱有两个生命。
因此我在不爱你的时候爱你,
也在爱你的时候爱你。
——一百首爱的十四行诗44
***
甩甩头,曾颖希拿着一袋的原稿跨入人群里。牛皮纸袋里装的是刚从林如冰手中退出来的稿子,这是林大小姐拖了近两个月的新书书稿,总算今天送到办公室来了,现在只剩下校稿的工作,看看是否有需要修改的部分。而另外一个作家则是和她约在theshop见面谈事情;然而说实话,经过上一回后,她不想再见到梁书平,可是工作又不能推却,她长叹,认命地招来计乘车。
曾颖希刻意在离店门前还有一段路的十字路口下车,保留些缓冲的时间做好心理准备,使她得以最自然的态度面对梁书平。但当她接近theshop时,她发现庄筱亚正在圆篷下望着她,而且庄筱亚眼神中带着微微怒意火光。
曾颖希略迟疑了一下后,直向着庄筱亚走去。
“你等我。”曾颖希不是提问,而是肯定。
“你为何拒绝daniel?你不爱他吗?”庄筱亚也不隐藏来意,直接丢出疑问。
“你喜欢他?”曾颖希一点也不讶异,她早该猜到的,如果不是喜欢一个人,怎会替他来追问,来抱不平,她只惊讶于庄筱亚的从不掩饰,坦然表露自己的情感,这教她心生羡慕。
“回答我的问题。”
“爱情是很难解释清楚的感觉,而我也没有必要对你说明理由。”曾颖希只是淡淡回答,不多作解释。
“你只是把他当作手中玩要的玩偶是吗!”
“我没有”曾颖希停口,然后才又轻轻开口。“我只是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想想。”
“想什么!想你心里头真正爱的那个人吗?”庄筱亚忿忿地打断她的话。“请你认真点,别把他对你的真心当成玩物,弃如敝展!”
话音犹未落,庄筱亚便蹬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自她肩膀微微抽动看出,她必定在哭泣。
盯着她的背影,曾颖希叹口气,连她也看出来吗?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小心,没料到还是明显到连个不相熟的人也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
她转身推开玻璃门走人店里。约来她这儿的始作俑者以人畜无害的笑容和手势提醒曾颖希他的所在位置,曾颖希深吸口气后朝他走去。
“刚刚和你说话的是谁啊?”
她尚未坐定,那好奇心强的仁兄便忙不迭开口问道。不过曾颖希只是淡淡瞟他一眼。
“我想我们的重点在讨论工作吧。”曾颖希以指尖敲敲桌面。
冷不防,曾颖希面前便被人放下一杯凉水,曾颖希抬眼望向来人。手中捧着茶盘的梁书平依然是一派温和的笑颜。
“颖希,方才庄小姐和你聊什么啊?”梁书平漾着一脸笑意。
原本曾颖希自豪的自制力和冷静在此刻完全失去踪影,乍见梁书平的面容,听闻他的嗓音,曾颖希微微怔仲,梁书平的笑颜同时引发她胸口一阵意外的痛楚,而庄筱亚的话在同一时刻掠过她耳际:
想什么!想你心里头其正爱的那个人吗?
两道热流于眼瞳里蠢蠢欲动曾颖希紧紧抓住手中的提袋,另一手抚住自已的口,不敢看坐她面前必须和她讨论工作的伙伴或是梁书平的脸庞。
“对不起我身体不舒服,我们下次再约!”不管他俩心理作何感想,曾颖希头也不回地逃开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