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家政责任而又不越权行事;能做一手好针线活儿。
波尔蒂尼夫人生日那天,莎拉送给她一件礼物,那是一只椅背套,四周绣着蕨花和铃兰花,煞是好看。实际上,波尔蒂尼夫人坐的椅子并不需要这种保护性的装饰品,但是在那个时代,椅子上没有背套看上去**裸的,很不雅观。椅背套使波尔蒂尼夫人喜出望外,它巧妙而永久地使那女妖每次坐上宝座便想起受她庇护的这个女子是可以原谅的。由此看来,莎拉真的有点象老练的红衣主教呢。别看那椅背套微不足道,它给莎拉带来的好处,就象那只不死鸟给查尔斯带来的好处一样。
最后一件值得称道的事是莎拉分发了宗教宣传小册子(在莎拉来以前,分发小册子是仆人们感到最艰难的任务)。波尔蒂尼夫人象维多利亚时代许多有钱的孤独寡妇一样,对此类小册子的力量深信不疑。但是,收到小册子的人十之**都不会读实际上很多人什么东西也不读,即使读过的人,也十之**对尊贵作者的本意一无所知。只要发掉就行,至于收到小册子的人读还是不读,理解还是不理解,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事。莎拉每次拿一大批小册子发出去后,波尔蒂尼夫人便会看到同样数目的灵魂得救了,而且她还用粉笔记到自己在天国的帐簿上。她还看到这位法国中尉的女人在做公开忏悔,这也使她心里乐滋滋的。莱姆镇的其他人,那些穷人,也以同样的目光看着莎拉,不过他们对莎拉比波尔蒂尼夫人所能想象的要慈善得多。
莎拉发明了一句套语:“此书由波尔蒂尼夫人撰写,请阅读并铭记在心。”同时,她无所畏惧地跟莱姆的居民们打交道。不久,那些面带讥笑的人收起了笑容,背后的冷嘲热讽也消失了。我想,他们从莎拉那双眼睛中所学到的东西,远远超出了塞到他们手中的、字打得密密麻麻的那些小册子。
现在,让我们回过头来谈谈两人关系中莎拉的不良行为。首要的一条毫无疑义是“她单独外出”本来商定,莎拉小姐每星期有半天假。对此,波尔蒂尼夫人觉得自己过分宽厚,因为那样就无异于承认莎拉的地位比其他女仆高,但是因为她要散发小册子,所以也就应承下来。其实此事还是牧师提议的呢。两个月来一切正常。谁知一天上午,莫尔伯勒府邸的仆人早祷时,莎拉小姐没有露面,波尔蒂尼夫人便打发女仆去找她,发现她尚未起床。波尔蒂尼夫人亲自前往,看到莎拉的眼里又噙着泪花。这一次,波尔蒂尼夫人十分恼火。尽管如此,她还是派人请来了医生。那位医生给莎拉看了好长时间,随后下楼找到等得不耐烦的波尔蒂尼夫人,就有关忧郁症的问题给她上了简短的一课(他在这方面的造诣超出了同时代的人和他的职位),并且命令她,必须给她的罪人更多的自由时间,让她更多地呼吸新鲜空气。
“如果您坚持认为这是十分必要的话”
“是的,亲爱的太太,我的确认为十分必要,而且非这样做不可。否则,我对此不负任何责任。”
“那太不方便了。”可是医生听了一声不吭,板着面孔。波尔蒂尼夫人只好接着说:“好吧,我一周给她两个下午。”
格罗根医生不象牧师那样靠波尔蒂尼夫人掏腰包过日子。说实在的,在莱姆镇,这位医生在任何人的死亡证明书上签字也要比波尔蒂尼夫人的更难过些。不过他还是忍着气提醒她,莎拉小姐每天下午都应睡觉,而且必须按他的吩咐办。这样,莎拉每天都可以得到半天自由时间了。
莎拉的第二条毛病是“客人在时,常不露面”在这一问题上,波尔蒂尼夫人发现自己完全处于糟糕的进退维谷之中。她极想让人看看自己的菩萨心肠,这就是说,每有来客,莎拉应当在场给人看看。但是在客人面前出现那样一张脸会产生非常有害的效果,那副悲切切的样子简直是给主人丢丑。客人们有时会问问莎拉过去的情况,她出于无奈,只好应酬。她的话有种自然的魅力,但也有种紧张感,聪明的常客很快就会礼貌地转过身去看看那位陪伴兼秘书。对于人们津津乐道的一些复杂、奇特的问题,她总是抱着一种冷漠的态度,使得这些问题变得索然无味。当然,她并非有意不让别人谈论这些问题。波尔蒂尼夫人从年轻时就隐约记得绞刑架上一个人的模样,在眼下这种场合,她觉得此时的莎拉再象那个人不过了。
在待客的方式上,莎拉也施展了外交手腕。凡是熟悉的常客来访,她就留下来陪着。对于别的客人,她要么坐上一会儿便抽身走开,要么听到通报姓名还没等客人走进客厅,她就有意悄然离去。欧内斯蒂娜一直没有在莫尔伯勒府邸见到莎拉,就是这个原因。不过对波尔蒂尼夫人来说,莎拉不在场对她也有些好处,那样,女主人至少可以有机会向客人细细述说她不得不背着莎拉这个十字架。她会说,十字架的退席或根本不露面,只说明她自己在背十字架的技术上还有毛病,这可不能责怪莎拉哟。唉,背十字架是件令人讨厌的事!
我把莎拉最严重的毛病留到最后讲,即“对勾引过她的那个男人还有藕断丝连的迹象”
波尔蒂尼夫人曾多次试图诱使她说出她那罪过的细节,并了解她目前追悔到何种程度。再善良的母亲也不会象她所表现得那么热切,希望做了错事的孩子改悔。谁知道莎拉对此事却象海葵一般敏感。不论波尔蒂尼夫人怎样旁敲侧击地接近这一问题,她马上就可以猜到她的心思。要是直接问她,她对这个问题的回答跟她们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她的回答一模一样。当然这是指内容,而不是指每一个字。
在此期间,波尔蒂尼夫人已是深居简出,即使偶尔出门,也只是乘四轮马车,到地位与她相当的人家走访。对莎拉在外面的活动,她只能依靠别人的眼睛来获得消息。幸好也有这么一对眼睛。这对眼睛后面的大脑受到怨恨和恶意的支配,心甘情愿时刻为那无能为力的女主人提供情况。这位间谍,想来读者一猜便中,就是弗尔利夫人。尽管她给波尔蒂尼夫人读圣经并不感到有丝毫乐趣,但她被莎拉取代,降了级,这使她恼羞成怒。莎拉小姐事事谨慎,对她分外客气,惟恐落个篡夺女管家职位的骂名,但磨擦终不可避免。弗尔利夫人需要做的事少了,可她并不觉得高兴,因为这意味着她的影响缩小。莎拉对米莉的帮助以及其他一些更周到的考虑,使她在楼下的佣人中间受到欢迎和尊敬。最使弗尔利夫人光火的是,她无法对手下人说这个陪伴兼秘书的坏话。她是个神经质女人,听到什么坏消息或担心发生什么糟糕的情况时,她反而感到开心。渐渐地,她对莎拉仇恨起来,最后简直是恨之入骨。
她很刁滑。在波尔蒂尼夫人面前,她总是极力掩饰对莎拉的仇恨。她表面上装作对“可怜的伍德拉夫小姐”深表同情的样子,汇报时还不时地夹杂着“恐怕”、“我担心”等字眼儿。实际上她对莎拉进行了大量侦察活动。她不仅本人因差事需要常到镇子里去,而且她还有众多的亲朋好友听她使唤。她对那些人说,波尔蒂尼夫人很关心伍德拉夫小姐(自然是出于基督教最高尚、最慈善的目的),希望知道她在莫尔伯勒花园高墙以外的活动。结果,此时的莱姆镇就象莎拉当初生生事情时那样,到处是流言蜚语,莎拉在自由支配时间的每一举动,每一面部表情,都被夸大得一塌糊涂,被曲解得面目全非,而且很快就会传到弗尔利夫人的耳朵里。
在不是去散发小册子时,莎拉外出活动的方式很简单,下午散步总是走同样的路线:从陡峭的庞德街往下走到陡峭的布罗德街,再从那儿走到“防波堤门”所谓“防波堤门”实际上是一座俯视着大海的石台,跟防波堤毫无关系。她时常站在石台旁边的岩壁上向大海眺望,但眺望的时间一般不长不比走出驾驶台的船长仔细观赏大海的时间更长。随后,她要么转身朝下走,去考克莫伊尔海滩,要么朝另一个方向往西沿小路走半小时,绕过一个平静的海湾,到达防波堤。要是去考克莫伊尔海滩,她几乎总是转个弯到教堂去祷告一会儿(弗尔利夫人认为这件事决不值得一提),然后再沿教堂边的通道走至克立夫斯教堂的草地上。那片草地往上延伸至布赖克岭上的断壁残垣中。登上这片草地后,她一面走着一面不时地扭头望望大海,最后走到小路与通向夏茅斯的古道交叉的地方,从那儿回到莱姆镇。每当防波堤上人多时,她就要走这一条路线。可是当天气不好或由于其他缘故防波堤上人少时,她就从那条小路到防波堤上来,站在查尔斯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个地方。据说,她说在那儿就会觉得自己离法国更近些。
莎拉的这一切活动,经过添油加醋、歪曲污蔑,最后都传到波尔蒂尼夫人的耳朵里。不过,对波尔蒂尼夫人来说,莎拉是她的一件新玩具。老太太那时刚有了这件玩具,心里很高兴,所以,虽说她在乖戾、多疑方面本性难改,但在处理这件事时还是能宽宏大量的。尽管如此,她还是对这件玩具责备了一番。
“伍德拉夫小姐,听说人家看到你外出时老是到同一个地方。”莎拉看到对方的责备目光,低下了头。“你朝海上看。”莎拉仍旧沉默不语。“我很高兴你正在悔改。我相信,在目前的环境中,你一定会悔改的。”
莎拉接过话头:“谢谢您,夫人。”
“我并不在乎你对我的感谢。天国里有人已得出了结论。”
姑娘小声说:“这我知道。”
“对不了解情况的人来说,你好象是在坚持不改。”
“要是他们了解我的事儿,太太,他们是不会那样想的。”
“可是他们偏要那么想。他们说你在巴望着撒旦回来。”
根据圣经故事,撒旦是引诱人类堕落的魔鬼。这儿暗指那个法国中尉。
莎拉站起身,走到窗前。时光正值初夏,紫丁香与山梅花香气四溢,画眉鸟的叫声阵阵传来。她疑视着人们要求她避而远之的大海。接着,她转过身,望着那老太婆:她安坐在扶手椅上,象女王在宫廷的御座上打坐一样。
“您是否希望我离开你家,夫人?”
波尔蒂尼夫人心中微微一震。莎拉简洁的语言再次使她感到无可奈何。她是那样喜欢她的声音,喜欢她其他方面的魅力!更可怕的是,她有可能要失掉天国帐单上正在增长的利润。她把语气缓和了一下。
“我希望你能表明那个人已经从你的心中抹掉了。我知道你已经把他抹掉了,但我希望你能表现出来。”
“我怎样才算是表现出来呢?”
“到别的地方去散步,不要去显示你的耻辱。这样做不是为了别的,就是因为这是我的要求。”
莎拉低头站在那儿,什么也不说。过了一会儿,她抬头盯着波尔蒂尼夫人,来到这里后第一次微微笑了。
“就按您的要求办吧,夫人。”
用棋盘上的术语说,这叫丢卒保车,棋高一着。波尔蒂尼夫人听了莎拉的话后,宽宠大度地说,到海边换换空气也有好处,她并非完全不让莎拉到那儿去,可以偶然到那儿去走走,但不要老是去“请不要站在那儿盯着大海。”总之,这是两个进退两难的女人达成的一项妥协。莎拉主动提出辞职,这使两个女人都看清了这个问题,不过是从不同的角度而已。
莎拉遵守着协议对自己一方的规定,至少是履行了有关散步时走的路线那一部分。她现在难得到防波堤去,但是一旦去了,还是要象我们开头描写的那一天一样,她站在那儿盯着大海。莱姆镇周围的乡间小路纵横交错,散步时从哪儿都可以看见大海。倘若莎拉的唯一愿望是观赏大海,她只要在莫尔伯勒大院的草地上散步就行了,在那里完全可以看得到。
弗尔利夫人有好几个月没有得安生了。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莎拉一停住脚步,一望大海,她马上就可以知道。只是这种机会并不多。再说,到这时为止,波尔蒂尼夫人已经不敢对痛苦的莎拉过分苛求,这也就使莎拉免遭过多的指责。关键问题是,正如间谍和主子常常相互提醒的那样,可怜的“悲剧人物”已经发疯了。
不用说,读者也可以猜到实情:她表面上好象是疯了,实际上根本就没有疯或者至少不是人们常常说的那样疯疯癫癫。她到处张扬耻辱自有她的目的,而有目的的人是神经正常的人。他们知道,只有在达到目的时,才可以停下来,暂时歇歇脚。
但是有一天,就是本书开头的十多天前,弗尔利夫人来见波尔蒂尼夫人了。她站在那儿焦虑不安,那副面孔看上去象是她要报告一位老朋友死亡的消息。
“我有件很不愉快的事要告诉您,太太。”
波尔蒂尼夫人对这种话已经很熟悉了,就象渔民熟悉风暴征兆一样。
“不是关于伍德拉夫小姐的事吧?”
“要不是那就好了,太太。”女管家带着庄重的面色,盯着波尔蒂尼夫人,似乎要显示一下她独自承担的痛苦。“恐怕告诉您这件事是我的责任。”
“对于承担责任,我们永远不能说‘恐怕’。”
“是的,太太。”
那张嘴依然紧紧地绷着,要是有第三者在场,他一定会惊奇不已,不明白她到底会说出何等可怕的事情。除了在教区教堂的祭坛前光着身子跳舞以外,还会有比她要说的更为可怕的事么?
“太太,她去康芒岭了。”
简直是小题大作!可是,波尔蒂尼夫人好象并不这样想,只见她的嘴巴奇怪地动了动,惊得再也合不拢了。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转载请保留,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