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睛红红的他醒来,就立即扑倒在他的怀中。她这一次放声痛哭起来。他将她抱紧,他向她承认错误,他对她说:对不起。
“ 我想知道你爱不爱我。”她从他怀中挣脱,泪眼汪汪的看着他问道。他沉默了。
“如果我不爱你,我们会有今天吗?我爱你,安,你是我的安。我永远的安。”
“你爱那个女人吗?”她也不晓得为何要用女人这两个字。她有些愤然。
“我爱她,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他回答的很自然。没有欺骗的意思。
“你忘不了,在你心目中,她才是你真实的爱,我只不过是一个替代品而已,对吗?你爱我只是为了缓解你心中的痛楚而已,你爱我是因为你在我身上看到了某些她的踪迹。是吗?”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她无法安静下来了。
“你来到这城市也是为了她吧,不是吗?”她继续追问。
她看着低着头的他,大声的说着。终于,她彻底的愤怒了。
“我承认一切。我无法忘却她的一点一滴,我爱她,爱得近乎发狂。可安,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相信我好吗?相信我。”他表现出他虚假的无助,伪装是他的本性。
“你昨天是去找她了,对吗?”她有些妥协了。
他点头,她没有再追问。她站起来朝着大厅走去。因为,她听见他的肚子在说饿了。她看着他吃着她买给他的食物,她零碎的心一下子又堆在了一起。她能够原谅他的一切吗?她比谁都更迷惑。
当夜晚来临之后,男人走上阳台,他看着黑夜中的一切,他有些无奈。此后,便有了开头那一幕,他知道他无法忘记那个女子。她也知道,所以她想,一切都该有个了断了。她那女人原有的勇敢把她的卑微和忧伤在此时都唤醒了,她几近解脱。
夜深之后,他们赤裸裸的躺在床上,紧紧拥抱,相互抚摸。在彼此的身体里一次次颠覆,她达到她从来没有过的高潮。她口中一次次叫他的名字,她在浪潮中不能自控,他注视着她,他感到了心慌。当他们结束后,他点燃一支烟,沿着升起的蓝色眼圈,他看到了生命的缥缈,静静的睡去了。她进入了恶梦的巢穴。
谁也没有再提起那个女子,只是他依旧背着安和那个女子约会,与那个女子做ài,躺在一张干净的床上抽烟。可在两者之间,他的难过远不及安的十万分之一那么深刻。安依然放纵着他,她只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坚持着。直到她怀上了那个男子的孩子。她想,为了孩子,她必须忍受一切,卑劣的、痛苦的。
她在一个很恰当的时机向他提出了结婚的事情,她告诉他说,她已怀了他的孩子。他憔悴的看着,他对她说他们都还很年轻,孩子可以晚些再生的。可是他看着她那渴望的眼神,他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他们早晚都必须结婚。这也是他当初的承诺。她看他没有反对,她的兴奋暂时代替了她的伤悲。她想她才是他最后的女人,她认为一定是自己的爱感动了他,而她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已是他的拖累。爱的矛盾就这样纠缠着人类,让人或哭或笑或伤或悲着,生生死死。
婚礼是在一个星期天举行的,她认为那是她的幸运日。一大群亲朋好友围着他们为他们祝福。一个优雅漂亮的女子也走过来向他们庆祝。安看到他眼中闪过了一丝波动,是恐慌?是惊喜?安不知也不语。她想这是她大婚的日子,她不能无理,也不能失了自己的高贵。可望着那个已远去的女子,她的心一下子碎了千段万片。她把眼泪吞回肚中,眼中含着笑在人群中应对周旋,感谢所有人的祝福。他没有觉察出她的伪装。此时,他在她心里已经成为了一个绝望的影子。她默默承受着,她承受着,这无法道破的罪衍。
婚姻宛如一座围墙,当他们越过时,其实他们已丢了爱情。也许没有爱情的婚姻是悲哀而痛苦的,而有爱情的婚姻对他们来说,却是绝望而伤惘的。对安而言,这个婚礼不过是她两个人的爱情葬礼而已。她在自我束缚中作茧自缚,在原谅中放任自己的爱人纵情,她失落到了空望的绝望口。在这样承受的日子里,在她意识里,孩子是她唯一的依存。那也是那个男人给予的最后的爱的见证。她依旧自欺,自我迷失。
他不回来的夜晚越来越多。她在黑夜里除了祈祷,只能难过。她在夜晚的城市里寻找过他,尽管他知道,但一切都是徒劳。不过,她想一切都会过去的,这个男人终究是她的丈夫。她是他的妻子,只要能走到最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和那个女人依旧厮混在一起。工作的时候,他和安相视着,如隔了一万光年的距离。她问他为什么不回家,他借口说他在朋友家喝醉了。她对他说:
“我在夜晚的城市满无目的的找你,却怎么也找不到你,我难过极了,我只能在空空的房间对着孩子自我安慰说你是爱我的,你知道我有多么难过吗?”
男人犹豫了很久,他感到愧疚。她毕竟是他的妻子,他有责任爱惜她守护她及她腹中的孩子。他说:“安,我再也不会留下你一个人了,我爱你,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守着你的。”他走近她,把她拥在怀里。
她很感动,她觉得她唤醒了他,他已回来了。从那以后,她感觉他已经与那个女人不再联络了。她想,这也许是他爱她的原因吧。
孩子在她腹中渐渐的长大了,她的肚子开始明显的挺立了起来。一转眼,半年的时间过去了,她对他说,如果是个男孩就叫勿言,如果是个女孩就叫紫蓝。他微笑,一言不发。可就在她即将临产的这段日子,他又像以前一样不见了。他下了班也不回家吃晚饭,深夜也不回家就寝了。她知道他和那个女人又死灰复燃了。她想劝他,可他已不给她任何机会了。她也不再强求。她不想丢掉最后的那一点尊容。她有些痛恨他。
这些日子,她时常站在阳台上看远处的灯火,她想恐惧其实也是一种美,它是一条五彩的缎带,织入了思念和负担在外面的衣服里,不论这思念是深是浅,这负担是大是小。此时,她在无法承担的时刻里,只想替自己找一个安全的栖息地。
这一天十点以后,他仍然没有回来。她穿上衣物,走下楼去。她轻轻的小心的踩着楼阶,她怕伤到了孩子。她花费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下楼,又花费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来到市区内的广场上。这里曾是他和她一起散步一起憧憬未来的地方。那一晚,月亮特别的圆,也特别的明亮,她望着那些成双成对的年轻情侣们,她想起了曾经和他在一起的美好往事。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现在,她只能守着寂寞,向一个陌生的女子投降。她从没认过输,她想她真正输的不是那个女子,而是她爱的那个男人。悔悟,此时已经毫无意义。因为她爱的太深,所以心伤太碎了。她仿佛在混沌的状态里恍然觉悟了。
她专心一意的想着自己的心事,忘了自己,忘了时间,除了一颗在哭泣的心。她想,至少她的意念还不受任何人支配吧,她还是一个自由的完整的个体吧。她决定也不想再爱那个负心无情的男人了。可在一种恍惚的梦幻般的游离中,她已站在了广场的中央,整个城市在她的眼中一下子暗了,她突然看不到了一切。她想,黑夜原来也是想置我于死地的。她静静的躺着,感觉不到自我,她在听到最后一阵喧嚣之后,失去了与世界的最后联络。她看见自己进入了一片白色的世界,那里飘着的不是雪而是羽毛,尔后,她隐隐约约的听到有人在唱歌,然后她看到了一群天使从她面前飞过。她想,她难道真的进入天堂了,怎么可能呢?这时远处跑来了一个俊秀的孩子,口中向她喊着妈妈妈妈。她想那大概就是她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吧。她感到了无比的幸福。
而此刻的人世间,正乌云密布,雷电交加,大雨倾盆下着。安安静的躺在太平间里,面带微笑。她终于真正的感受到了阳光了。那个负心的男人守在她身边,泪流满面。医生对他说,你知道她是有先天性心脏病,是不能怀孩子的吗?。倘若真的怀上了,就要受到小心的呵护和照顾,不能受到任何刺激,否则会有生命危险,你知道吗?医生说完走远了留下他一个人。夜,安静的睡去了。他站在医院太平间的门前,弥望了许久。他想,他就是用残生来忏悔也无法洗净自己的罪恶了。
出殡那天,他身着白衣为安送葬。他跪在她的坟前伏地悲念,他想也许他们开始就注定了结局会是这样,让他一生在恶梦中思量,分享死亡的重量。
他说:“安,爱情其实本来就是一场悲剧,你知道吗?当女主角死掉,男主角也只能在悲怆中痛不欲生了。至于谁对谁错,一切都已是昨日云烟了,你知道我活着会比你死更难以解脱的。安,做了爱情见证人的你我,在太阳散发的阳光里,怎样才能检到幸福的花朵呢?安,泅渡的静湖里,我如何不在沉默,为你忏悔我一生的难过呢?安,风起了,我看见你化为尘世的沙粒飞过的轨迹。只是,我再也不能寻回了。”
他说:“安,远处的山还在变着把戏呢?我望着远处的山,只看见你的美丽。找不到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