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那支被遗忘的手机放在掌心里,进入了电话簿记录,乔淇的名字首先出现,接着是方冠生、林雁容,还有一长串他不认得的名字,就是没有他。
他暗恼地将自己的手机号码键入,自嘲地想:这个号码能停留多久?她很快就会洗刷掉这个记忆吧?
她还是一样迷糊,带着孩子不知上哪儿去,连手机也忘了带,临时有急事要用电话,不是很不方便?刚满月不久,她就急着想出门了?
他等了一个钟头了,原想看看没有帮佣代劳的她能否习惯新手妈妈的工作,没想到扑了个空,看来他是小看了她。
待会医院还有个周会要开,今天由他主持,代替因公出国的陈主任,他不能久留。
徒劳地看了一下时间,放下手机,决定先行离去。
他转动把手猛力拉开内门,晏江竟踉跄地跌进来,手上的钥匙还插在锁孔。
“你--”与他一打照面,她诧异极了。“怎么突然来了?”
杨嫂离开后,他有好些天没上门来,她以为一切即将划上句点。
“天这么冷-上哪儿了?我等了很久。”语气并不友善,火药味十足。
“咦!这不是晏江的帅哥医生吗?怎么来了?”方冠生抬着折迭好的婴儿车挤进门内,兴味盎然地瞧着黎醒波和惶惶不安的晏江。
“小晏,卧房在哪儿?宝宝该放回床上了。”乔淇怀抱着孩子随之进入,神态自若地与黎醒波点头示意。
黎醒波的目光落在乔淇手上的酣睡婴儿,面色转沉,目露寒焰,双臂一伸,直接把孩子接了过来。“我来。”毫不避讳地走回卧房。
方冠生食指摩擦着鼻梁,邪门地觑着她道:“小晏,-搞什么?把帅哥医生也弄回家了,我还以为-是圣女贞德咧。”
“闭嘴!必你什么事!我的朋友不能来吗?”她将钥匙拔出,思忖着黎醒波的来意。
“当然能来,不过有钥匙自行进来的可不是普通朋友吧?”方冠生继续撩拨着晏江,他已经很久没有尝到斗嘴的乐趣了。
“我警告你,你再胡言乱语,下次就别想来!”她回避着乔淇的探询目光,将婴儿车放妥在客厅一角。
“够了,阿冠,我们也该回公司了。”乔淇看了她一眼,拍拍她的肩。“我们先走了,下次再来看。记住,随时保持联络。”
明知乔淇永远也不会吃这种飞醋,两人的离开仍使她忐忑难安,她不明了自己神思不属是为哪桩,只知道现在得镇定地面对黎醒波。
她慢吞吞走进房里,他已将孩子安置好,正倾身详视着熟睡的幼嫩五官,原本挂在眼角眉梢的笑意在瞥到她之后瞬间隐去。
“我到出版社一趟,刚好遇见他们--”他那严峻的眼神竟让她不由自主解释起来。“然后,顺道送我回来。”愈说愈小声,她暗骂自己没出息。
“是吗?我以为-迫不及待想让乔淇见到孩子。”他泛出冷笑。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他的一字一句竟刺耳异常,他从未在言语上如此刻薄她。
“那不是-最大的心愿吗?-牺牲这么多留下这个孩子,不都是为了他?怎么?他相信了吗?需要我作伪证吗?”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那尖刻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不仅令她难堪,对他的全然信任也至此上崩瓦解,他居然用他所知的秘密来羞辱她,这么不留情的!
她垂着头,拳头紧握。她不想在他面前示弱的,但那一串串如断线珍珠般的泪滴如骤雨疾下,顷刻湿透了衣襟。她背过去双手掩住脸,再也忍不住地呜咽起来。
悔意及怜意齐上心头,他懊丧地叹了口长气,唤她:“晏江,晏江”
她一径的抽噎,置若罔闻。
“晏江。”他搭住她的肩。
“走开!不要你管--”她含糊不清地骂,已经哭到打嗝。
他手掌稍一使劲,便轻易地将她扳转过来,张臂箍住她,将她哭花的小脸掩埋在他胸前。
“走开!连你也欺负我,连你也欺负我”她擂拳推打他,四只脚互相交绊,一齐跌到床上。
“晏江,对不起。”他用身体压制住她的蛮动,在床头抽了几张面纸往她哭糊了一团的脸上擦抹。“是我不对,-别生气,我向-道歉。”
“不要你假惺惺!我知道你心里瞧不起我,你从头到尾都瞧不起我,你只是不敢说,我不用你可怜--”她四肢不能动,忿然地瞪他,胸脯急遽地起伏。
“晏江!”他厉声喝叱,她登时止声。“-昏头了?瞧不起-为何还吻-、抱-?”
“你--”她缩了缩肩,惊怯不已。“占我便宜,还凶我,你不是好人”她眼眶又立时蓄满水气,半张的唇瓣在发颤。
他闭上眼,将恼怒隐忍,暗自喟叹后,看了眼梨花带泪的她,垂首轻轻印上她的唇。
“你又--”她眨着大眼,话末落,他温柔细腻地进入她唇舌间,截去了她的话尾。
像在吻一个易碎品一样,温柔如花瓣的吻落在她鼻尖、眉睫、面颊,在她脸上每一处拂掠过,却在她的唇间停留最久,缱绻流连不去。
“晏江,我像在占-便宜吗?”吻在她耳际时,他低语着。“如果没有一点感觉,我不会随便碰。”
她乍闻,一时发傻,他的话比乔淇的允婚引起更大的冲击,茫然不觉他松开了她的手,带着爱怜的吻缓缓滑落在她颈窝、肩呷,手指从腰间掀开的衣-长驱直入,往上停留在她软腻的胸侧,熨贴着她的体温。
“你在吻的是另一个人吗?她让你那么心心念念吗?”冰凉的手心抵住他游移的唇。
他抬起头,对着那双清醒的明眸,啄了一下她的唇。“-就是-,没有别人。”
“让我起来,孩子醒了。”她平静地说。
他侧耳一听,咿呀声开始响亮起来,他不舍地离开她的温热,直起上身,将被外界骚动惊醒的宝宝娴熟的抱出小床,轻轻地哄拍着。
“给我。”她略微强势地从他手中抱走孩子,牢牢地看着他。“我知道你是一时意乱情迷。我虽然经验不多,但是我懂的,我翻译的小说里很多都是这么写的,你喜欢的不是我,没有人会爱上一个带着来路不明的孩子、又没有-赫背景的女人,尤其是有其他更好选择的你,我们别再见面了,杨医师会伤心的。”
他面色一变,张口欲辩,滑落一旁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接听,应了两声后结束,拧眉道:“我得赶去医院,我会给-一个交代的。”走到房门,他回首凝望。“-呢?-的心在哪里?”
她石化不动,直到外头大门打开又关上,她转动僵滞的眼珠,看着手边的孩子,呢喃着:“你说呢?不管我的心在谁身上,有人会真心爱我吗?”
她瞪着电脑萤幕,二十分钟了,焦距没有改变过。
“三行?喂!神游啦?这一页有这么难翻译吗?又不是在解微积分。”林雁容抱着咯咯发笑的孩子,伸长脖子探了眼发愣的她。
“如果我是哈利波特的作者罗琳,就会有人来排队追求我了吧?不管我有几个孩子。”她面无表情的问。
“那是追求-的钱,不是-的人。”
“是啊,喜欢总是有原因的。他有情人,条件又好,家世也优,他根本犯不着这么做,果真是旧情难忘。”她支着额角碎念,苦着脸绞尽脑汁。
“-也真矛盾,乔淇是极品嘛!-扯自己后腿告诉他真相,他都不介意了还愿意娶-,-研究那么多做什么?反正按照原计画替乔家生儿育女,-的梦想不就实现了?”林雁容不以为然地白她一眼,亲一口孩子。“对不对啊,小颍颍,妈咪是不是傻瓜?居然让你跟着她姓晏。”
她们开始在鸡同鸭讲了,她无力的吁出一口气。
“嫁给乔淇,然后一辈子没有男人真正的爱我这个人?我会不会枯萎而死呢?”她整个人趴在桌面上了。
“-,-现在倒是介意有没有人爱-了,-当初的宏愿呢?”
是啊,她当初的执念呢?她宁愿对着镜花水月过干瘾也不愿意离开乔淇,为什么现在存疑了呢?是因为尝过那深深切切的热吻和结结实实的拥抱滋味了吗?还是,她不过是动了情了,为一个有了情人的男人?
“没有用的,我还是认了吧,他有这么人人称羡的情人,疯了才会放弃。”她悄声喃喃着。
“-是指方冠生吗?他不是也赞同乔淇娶-吗?”耳尖的林雁容追问着。
“雁容,就当我没说话吧。”
她呻吟一声,将脸埋进臂弯里,再也不想起来。
杨晋芬看完最后一个小病人,已是十二点三十分,一旁的跟诊神秘兮兮地传话:“杨医师,黎医师外找,他等了一阵子了。”
“是吗?”她颇为意外,黎醒波从不公然到门诊找她的。
她很快地整理好桌面资料,方才的疲惫已然消失。相恋近一年,他的一举一动仍能影响她的情绪起伏。
往外一探,他果然在候诊室等着,朝她温文地笑着。
“稀客,找我有事?我记得你下午有门诊。”她走向前,克制着亲近他的欲望。他在医院是有名的道貌岸然,这点对她而言有小小的遗憾,他没有令女人脱轨的狂野热情。
“我有事找-谈谈,到后固走走吧。”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他的职业面具一戴上,七情六欲便消失无踪。
“不顺便一道吃饭?”她有些狐疑,何事如此慎重?
“我只想跟-单独谈。”
她思索了几秒,忽尔露出灿亮的笑容。“那就走吧!”
能让他迫不及待、又得排开闲杂人等的事,必然是私密的;而属于他们的私密,也只有
她不再揣想,想延缓即将到来的惊喜--
慢着!他找的地点古怪了点,他不该寻觅一处浪漫的背景吗?
也罢,他一向实事求是,情人节他甚至连花都不送,认为那是一窝蜂的无聊之举--她很快释然。
两人穿过中堂,来到专供住院病患散步休憩,绿草如茵、时花遍开的后园,她深吸一口室外的天然空气,落落大方地面对他。
“说吧。”她屏气凝神,微笑控制在适当的角度。
“晋芬--”他停顿一下,似乎在斟酌着说词,表情之凝重,彷佛即将对病人宣布对方罹患了不治之症。
“需要这么严肃吗?”她打趣着,想缓和气氛,他很有本事让人紧张。
“我们分手吧。”
“唔?”
她眉一挑,笑痕渐渐淡去等等!是这一句吗?她有幻听吗?
“对不起,我没听清楚。”她竖耳前倾。
“我不能选择-,但这一切都不是-的问题,我很抱歉,我不想欺骗。”
她听清楚了,她确实没有幻听,她只定太震惊了,震惊到那颗缜密理性的脑袋完全停摆。
“是为了晏江?”她希望听到的是否定的答案,即使他移情别恋,她也不能败在一个有夫之妇身上。
“是。”
一个字的简答将她的最后尊严彻底粉碎,但是她撑住了,只是表情仍停留在大惑不解那一刻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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