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陆夜白没有搭理宫律,只是看着值班的小伙子,眼神直勾勾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本来小伙子还想劝劝陆夜白,这大晚上的,一个人往山里钻不安全,但是看着陆夜白这样的眼神,只能默默把话咽了回去,伸手指了指值班室后面的一条小路。
陆夜白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条小路,这说是路,但其实上就是树稍微稀疏一点,往上什么情况根本不清楚。
“你现在就开车回去,到手机有信号的地方,联系人过来修缆车,清理山路。还有……联系救护车让他们做好各种准备过来守着,以防万一。”
宫律点了点头,看着陆夜白的眼睛,很严肃地开口,“你确定要去吗?”
“嗯。”
陆夜白一点都没犹豫,大步跑朝小路,身影淹没在黑暗的树林里。
看陆夜白这样,关珊也察觉出了点不正对劲,扯了扯宫律的袖子,“怎么回事?”
宫律张开手臂紧紧地抱了关珊一下,“希望今天的祈福有用吧……”
关珊皱了皱眉头,也伸手抱住了宫律,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条幽深黑暗的小路,心里总是不太踏实。
亭子。
夜风呼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的雪又飘了起来,而且越下越大,感觉只是一小会,亭子外面的石板上就铺了一层。
程安沐一直盯着Alex,不论是他在喝水,还是在看风景,总之就是时刻小心着,虽然Alex说陆夜白不会过来了,而且距离陆夜白说的半个小时也过去好一会了,可程安沐心里就是相信,陆夜白说来,那他就一定会来的。
“好了安沐,半个小时到了,你看吧,我说了他不会来了。”
“他会来的,肯定会。”
Alex讪笑一声,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手枪,啪啪啪,一下一下,在手上拍着,如同催命鼓点,敲在程安沐的心口上。
“安沐,有时候还是不要盲目自信才好……不过——本来不让陆夜白上来是怕他坏事的,可是现在没有他亲眼看着你中枪倒地,流血咽气,我倒觉得有点无趣了。”
Alex说着,就拿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程安沐的额头。
“嘭——”
“不要!”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程安沐一个哆嗦,感觉全身血液都凝固了,等睁眼的时候才发现刚才那声只是Alex虚张声势罢了。
这个男人,太擅长心理战了。
“盛公子,藏了一晚上,总算出来了——”
嘭——
这次是真的,Alex话音刚落,一枚闪着寒光的子弹就没入了盛跃楠的小腿,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味道,铺面而来的血腥味让程安沐胃里一阵翻滚,干呕了好几下。
“没事吧安沐?”
盛跃楠伸手拍了拍程安沐的后背,程安沐抬头,发现他的脸色比中午的时候又白了几分,这次反应过来刚才Alex一枪打中了他的腿。
程安沐扶着盛跃楠,想让他坐下,“你怎么样,没事吗?现在应该怎么办?”
盛跃楠勉强扯了个笑容出来,握住程安沐不知如何安放的手,“放心吧,我没事……”
嘭——
又是一声,打在盛跃楠另一条腿的膝盖上,于是他还没坐下,整个人就站不稳地摔倒了地上,模样有些狼狈。
“这下有没有事?如果没事的话,我不介意给你再补一枪……”说话间,Alex的手上的枪又举了起来。
“你住手!”
程安沐看着盛跃楠腿上的血不住地涌出来,不过几秒的时间,整条裤子就都湿了。
“我打电话,打电话叫救护车,打电话……”
程安沐拿沾满血的手去口袋里摸手机,因为手抖的厉害,密码输了好几遍都没对,好不容易打开手机,看到无信号的提醒,程安沐整个人都懵了。
“呜呜呜,怎么办没有信号,怎么办……”
程安沐一只手握着手机,一只手按着盛跃楠流血的膝盖,强忍着胃里翻滚的感觉,衣服上是血,手上是血,脸上也是血。
“安沐,别哭——”
盛跃楠抬手帮程安沐擦了擦眼泪,张开手,手心里有两颗糖,“那会我跟寺庙里小师父要的,来,吃糖,别哭了。”
程安沐看着被血染红的糖纸,眼泪一滴一滴流得更凶了。
Alex看了一眼在地上的两人,转身冲着刚才盛跃楠跑出来的方向开口——
“尤叔,游戏玩得差不多了,出来吧!”
几乎是话音刚落,不远处的树林里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一个杵着拐杖的人走了出来,走进亭子,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了下来,扔到盛跃楠腿上,冲着程安沐开口,“帮他包扎一下止血,记得包紧一点。”
“好,好……”
程安沐虽然有些慌乱,但是动作一点都不慢,立马用围巾绑在了盛跃楠流血那条腿的大腿上。
“尤叔,你可真是厉害啊,在我身边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实在是委屈你了。”
尤叔看了一眼哭花脸的程安沐,握着拐杖的手收紧了几分,“不委屈,该做的都做了,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尤叔平静地说完,Alex一个跨步冲上前,枪直接抵在尤叔的帽子上,“该做?!你知不知道你毁掉的东西是什么!我真是瞎了眼,当初居然会相信你的鬼话!”
虽然枪已经抵在头上了,但尤叔却一点都没有怕,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而很坦然地看着Alex,“兵不厌诈,这是我教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兵不厌诈!”
程安沐不知道眼前这个抓着拐杖的中年男人和Alex有什么恩怨,只是觉得两人的对话实在有点奇怪,而且这个叫尤叔的人一出现,Alex就变得很激动。
“这样也好,既然没什么牵挂了,我就拖着你们一起下地狱!”
说着Alex就对着尤叔的腿开了一枪,“尤叔,当年的弹片一直没有取出来吧,也不知道我这一下打得准不准,嗯?”
尤叔轻笑了两声,那样子丝毫看不出是腿上中枪的,下一秒,不知道从哪里钻出一群人,真枪实弹地围住了小亭子。
Alex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还来不及他多想,一道浑厚的声音就想起来了——
“小子,找姓何那小崽子吗?不用找了,他已经被押下山了。”
“爷爷!”
听到宫老爷子的声音,程安沐还来不及站起来,整个人就被Alex拖了起来,挡在前面。
盛跃楠下意识地伸手想拉住程安沐,结果手上又被Alex打了一枪,血流如注。
Alex咒骂一声,整个人拉着程安沐往亭子边退,身后的山几乎是断崖式的,不能安排狙击,前面有程安沐挡着,这是目前Alex最安全的选择。
Alex办曲着身子,整个人躲在程安沐后面,瞥了一眼尤叔,开口道,“可以啊尤叔,我计划了这么久,你应该也准备了不少吧?亏我爸当初那么信任你,他肯定做鬼了都没想到,他以为最好的兄弟,最得力的助手,居然是毁掉他所有基业,要了他命的人吧?”
“这是我的任务,是我作为军人的天职。”尤叔回答的很平静。
“天职?哈哈哈哈,狗屁!既然你这么伟大,那你就为国捐躯吧怎么样?”
话音刚落,一个子弹就朝尤叔飞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尤叔早有准备,几乎是同时,他一个侧身,子弹擦着他的手臂飞过去,躲过了要害,但是手上应该伤得不轻。
加上这只手是他用来杵拐杖的,现在使不上劲,腿上也站不稳,尤叔整个人也摔坐到盛跃楠旁边。
宫老爷子脚上动了一下,差点就控制不住要跑过去,但还是生生忍住了。
因为现在,最重要的是程安沐还在他手上。
“看你们这架势,想必是早有准备了,不过我也不怕,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大不了我拉着安沐一起,也好做个伴!”
Alex说着就拿枪抵住了程安沐的后脑勺,虽然树林里安排着狙击手,但是为了不让Alex发现,并没有用红外瞄准镜,在这种情况下,靠着亭子里一点微弱的光,就算是神枪手都不敢轻易开枪。
因为这次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保证程安沐的安全,抓捕Alex必须要以程安沐安全为保证。
宫老爷子看着抵在程安沐后脑勺上的枪,心里着急,面上也着急,这可是她的宝贝孙女啊,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
不过宫老爷子着急归着急,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经历过残酷沙场的,所以一开口还是很有威严,“喂,你给我听好了,只要你放开安沐,放下武器,我可以保证,让你平安出境。”
“老头儿,我现在已经不需要出境了,既然我一直最敬爱的尤叔已经帮我把加拿大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我还回去做什么?你说是吗,尤叔?”
Alex声音癫狂,天知道傍晚的时候他接到斐任的电话,说尤叔动手把他们在加拿大的老巢给端了,其它地方隐秘重要的工厂和堂口也被尤叔抖了个干净,全球范围内的生意正在被疯狂蚕食清缴的时候,Alex心里有多冒火,他还能耐着性子和程安沐说这么多已经算是奇迹了。
或者说,他已经打算好了——
今天,同归于尽。
程安沐现在虽然是人质,但是她已经顾不上害怕了,看着盛跃楠的血几乎要流满整个亭子,脸越来越白,程安沐的脑子里除了担心,再装不下其它的情绪了。
程安沐只是死死盯着小菜园的方向,希望能看到陆夜白飞奔过来的身影,就算到现在陆夜白还没有出现,但程安沐心里还是期待着,期待着只要陆夜白来了,那事情就不会这么糟糕了。
毕竟在程安沐心里,陆夜白是无所不能的。
可是程安沐心里又期盼着陆夜白不会来,这样他就不会受伤,也不用看着自己受伤,就算自己今天真的死翘翘了,那这个场面也不用成为陆夜白午夜梦回的梦靥。
“你们统统给我滚!等明天缆车修好了,让陆夜白跟我谈!”
“这不可能,这亭子里四面透风,心在雪还越下越大,待到明天,别说你受不受得了,安安一个孕妇怎么可能坚持得住!你也不想想,要是安安出了什么事,你还有什么谈的资本,不用等到陆夜白来,那些狙击手也会赌上一把,要你的命!”
“呵——”
Alex冷笑一声,“那就赌吧,来看看我们谁的运气好。”
说着程安沐感觉后脑勺上的枪又紧了几分,甚至能感觉到刚刚开过枪的枪口还有一点温度,火药味混着血腥味,程安沐只觉得胃里不停地翻滚,但是又吐不出来,只能憋着,特别难受。
没想到Alex软硬不吃,这让宫老爷子一时不知道怎么下手,银狐和豹子在旁边握着稳稳端着手枪,神经紧绷,从野狼出来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觉得空气里弥漫的都是紧张和死寂的气息。
“你想谈什么,可以跟我谈,我说话比他陆夜白管用!”
“我只跟陆夜白谈,这是私人恩怨,轮不到你们插手,通通给我滚!”
就当宫老爷子一筹莫展,不知道怎么跟Alex沟通的时候,一道低沉地声音响起——
“你想谈什么?”
众人转头,之间一个人站在山路的尽头,一步一步朝这么走过来,气场逼人。
不知道为什么,程安沐看着陆夜白走过来,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果然陆夜白还是来了,虽然Alex信誓旦旦地说陆夜白不会来,但他,来了。
程安沐心里各种复杂的感情的感情交织冗杂,这是她毫不犹豫相信着的男人啊,这是她一看到就不会再害怕的男人。
陆夜白走近些,大家才发现他有些狼狈——
头发凌乱,不知道是被雪还是被汗给打湿了,裤腿上全是泥巴和树叶,衬衣上也被勾破了好几处,看上去有点像个叫花子。
但是他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的气场,就算这一身破烂衣服,都挡不住他身上的王者气息。
陆夜白走过来和宫老爷子耳语几句,宫老爷子皱着眉头犹豫了几秒钟,看了程安沐一眼,见程安沐看着陆夜白,眼睛里满是信任,也不再说什么,做了个手势,端着枪的一群人立马退回了山里。
“再往后五十米!”
陆夜白开口,然后看向Alex,“好了,如你所愿,那现在你是不是能先把我老婆放了。”
“放了?陆夜白你还真是天真!”
Alex狞笑着,见陆夜白打算往亭子里走,抬手对着陆夜白脚前的石板就是一枪,碎石块混着雪溅起来,吓得程安沐差点失声叫出来。
“离亭子十步,不然我立马开枪!”
陆夜白点头,一边盯着Alex的动作,一边往后退,程安沐看着陆夜白,感觉紧张得心跳都快停止了。
“只要你放了我老婆,不管什么条件,你随便提。”
陆夜白开口,给了程安沐一个放心的眼神。
“真的是随便提吗?”
“是,只要你放了她。”
Alex刻意咬重了随便两个字,程安沐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Alex从后裤腰上摸出另一把抢,丢到陆夜白面前,“先对着你的脚背开一枪,这个第一个条件。”
“大白,不要!他报复你是因为边境线上你开枪打死的人里有一个是她女朋友!他不会放了我的,你不要听他的!”
银色的沙漠之鹰在雪地里散发着寒光,陆夜白弯腰,捡起地上的枪,“安安,别怕,相信我。”
几乎是同时,陆夜白开枪,雪地里顿时染了血色。
“大白——”
程安沐喊出来,想挣脱Alex的钳制,可Alex也不傻,抬手枪柄就直接打在程安沐的侧脸上,顺着程安沐唇角留下来的血刺痛了在场三个人男人的眼睛。
“好了,说你第二个条件。”
陆夜白冷冷的开口,握着枪的手骨节发白,没有人发现,现在陆夜白的手有微微的颤抖。
但那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怕,怕他保护不好程安沐,怕程安沐万一出点什么事,那他的世界就是永夜了。
“第二个条件啊……手上也来一枪吧怎么样。”
嘭——
抬手开枪,陆夜白手臂上的血立马浸透了衬衣。
可陆夜白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就好像这子弹不是打在他身上一样,薄唇微抿,开口带着寒意——
“第三个。”
Alex嘴角的笑容像淬了毒,果然冒着风险等陆夜白来还是值得的,毕竟能让野狼大队里综合素质第一的雪狼自己给自己吃枪子,能看着他的女人除了哭喊但什么都做不了,这样的快感才叫报复。
“第三吗,我还没想好,要不你先在大腿上也来一墙吧。”
还是没有犹豫,陆夜白眼睛都没有眨,对着自己的腿又开了一墙。
陆夜白脚下的雪已经被血融化了,顺着石板,一寸一寸往四周蔓延,就好像一朵艳丽的花,在雪地里绽放。
“大白,不要听他的,求求你,不要听他的……”
程安沐拼命摇头,看着陆夜白的血一滴一滴从手上滴到雪地里,程安沐大脑好像缺氧了一样,一阵夜风,浓浓的血腥气扑鼻而来,胃里一阵翻涌,呕出酸水来。
“安安!”
“安沐没事吧!”
陆夜白和盛跃楠几乎是同时开口,一旁的尤叔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见程安沐不舒服,陆夜白的表情都变了,担忧和不安都写在脸上。
因为子弹钻进肉里的疼,远不及心疼她难受的万分之一。
“呵,你看,安沐这皱一下眉头都比一枪有用呢……”
Alex说着不顾还在干呕的程安沐,用小臂勒着程安沐的脖子,强行把她的头抬起来我,眼泪汪汪,还在不停干呕的样子,看得陆夜白心揪着疼,下意识就想走过去,但刚走了一步,Alex又是一枪打在陆夜白小腿上。
鲜血淋漓。
“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看着程安沐难受,陆夜白刚才的镇定已经没有了,接连在自己腿上开了两枪,眸子变得猩红,“够了吗,还要几枪!”
Alex笑得尖利诡异,“够了够了,你可别一会失血过多死了,那到时候可就不好玩了。”
“你的第三个条件是什么,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办到。”陆夜白咬着压根,从唇缝里地挤出每一个字。
程安沐还处在陆夜白对着自己又连开两枪的震惊里,她隐约感觉到自己身后的Alex叹了一口气。
“算了,我也累了,这三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我也算是活够了,干脆一点吧。”
说着Alex抬眼,一双阴鸷的眼睛看着陆夜白,握着枪的手指向身后的万仞山崖,开口道,“你从这里跳下去,我就放了程安沐,去自首。”
“我凭什么相信你?”
Alex唇角一裂,笑得诡异,“凭你没得选,你不跳,那我就把她扔下去。”
Alex说着居然扯着程安沐站到了亭子边,程安沐能感觉山风在自己耳边呼啸而过,冰凉的雪钻进领口,让人颤栗。
陆夜白手一松,握在手上的墙砸在雪地里,溅起血花,程安沐捂着嘴一边干呕一边拼命摇头,陆夜白对她笑了笑,眼神好像在说,安安,相信我。
陆夜白看向Alex,眼睛里好像带了刀子,“好,我跳,你最好说话算话。”
“那是当然。”
陆夜白看了一眼在亭子里额尤叔和气若游丝的盛跃楠,一步一步朝亭子外面的边缘走去。
一步一团血,在雪白的石板路上留下一片妖冶鲜红。
“陆夜白!”
程安沐叫的声嘶力竭,她想冲过去,可是却挣脱不开Alex,一声陆夜白,凄厉得如同绝望的鬼魅,在山谷里回响。
眼看着陆夜白已经走到亭子边上了,Alex凑近程安沐耳边,低声开口,“安沐,去吧,去拉住他,他就能活下来了……”
Alex松开了一直钳制着程安沐的手,表情诡异得令人恐惧。
他怎么可能要陆夜白怀抱着心爱女人会得救的希望死去,他要的,是要陆夜白亲眼看着自己的女人在自家面前倒下。
然后,再让他们一起,去死。
察觉到一直禁锢着自己的力量没有了,程安沐完全没有犹豫,也忘了自己还怀着孕,跌跌撞撞地大步跑向陆夜白。
“大白——”
听见程安沐的声音,陆夜白回头,却看到站在亭子里的Alex举起了枪,对准程安沐的背——
陆夜白觉得自己的心跳这一秒都快停止了,来不及想太多,也忘了腿上到底痛不痛,往前迈了一大步,直接跨进亭子里,把程安沐搂进怀里,一个转身,用自己的背对着黑洞洞的枪口。
嘭——
嘭——
几乎是同时两声,Alex应声倒地,嘴角还带着报复成功的快慰。
程安沐则被溅了一脸血,滚烫滚烫的。
程安沐整个人愣住了,她不知道Alex开枪了,也不知道盛跃楠是什么时候站起来的,越过陆夜白的肩膀,程安沐看着盛跃楠嘴里不停地涌出鲜血,原本毫无血色的脸,被嘴角的鲜红衬托得刺眼。
盛跃楠身形不稳,只是冲着程安沐伸出满是血的手,吐字不清地开口,“安……沐,不要哭……不……要再做……做噩梦……”
盛跃楠每次张口都用大团大团的血混着泡沫从他喉咙里涌出来,程安沐不确定盛跃楠还有没有要说的话,因为他血还在不停地涌出来,但是他人已经倒下去了,头砸在亭子里的竹桌子上,打翻了之前Alex闻着的茶水,晕得一桌子都是红色。
程安沐想叫,叫盛跃楠的名字,叫他小哥哥,可是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眼前的一片血色,漫天满地……
茶水是血红的,山是血红的,星星是血红的,飘飞的雪也是血红的……
整个世界都是血红的……
因为这两声枪响,整个后山几乎是一片混乱,程安沐隐约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可是她看不清冲自己跑过来的人是谁,也感觉不到陆夜白胸口的温度。
静,隔绝一切的安静。
唯独这一片血红,是程安沐眼睛闭上失去意识前,唯一能看清的东西。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阵夜,今夜的九台山被冰雪覆盖,掩埋了这一夜的淋漓的鲜血,明天升起的,会是新的太阳。
温暖的,干净的,太阳。
*
京市第一医院。
程安沐睁眼的时候,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的内容好像记不太清了,但是很沉重。
程安沐稍微转了一下头,能感觉到全身的骨头咯吱咯吱地响,陆夜白就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抱着手,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下巴上的胡茬好像很久没有刮过了,头发也不像平时那样梳得整齐,脸色看上去有点憔悴。
视线下移,程安沐看到陆夜白手上的白绷带,空洞的脑袋里突然涌入各种记忆,泪腺一下子不受控制,清泪从脸颊滑落。
程安沐闭上眼睛,九台山上的那晚,就好像放映电影一样,带着冷的雪,热的血一幕幕上演……
程安沐手攥着被角,整个人紧张得几乎蜷缩起来,心里的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安安,别怕,一切都结束了……”
手被温热的大掌握住,陆夜白不知道什么是醒了,坐在窗边擦着程安沐脸上的眼泪,睁开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红得吓人。
“呜呜呜——”
程安沐把头缩进杯子里,咬着嘴唇不想让自己发出声,可是低声的呜咽和颤抖的身子却更让陆夜白难受。
陆夜白知道程安沐需要发泄,所以也没有拦着她哭,只是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眉心紧皱。
“哎哟喂,我的姑奶奶,你可别哭了!”
关珊的声音从病房门口传来,手上拎着一个保温饭盒走过来,直接掀了程安沐的被子,程安沐泪眼婆娑的样子把她吓了一跳,鼻头也跟着酸了一下,不过关珊都也不矫情,什么抱头痛哭的戏码,就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她和程安沐身上的。
“行了行了,你赶紧先换药去,我跟安沐谈谈。”
陆夜白接过关珊手上的保温饭盒,冷冷地开口,“不必了,你先出去吧。”
陆夜白抽了两张纸给程安沐擦了擦鼻涕和眼泪,开口的时候,语气温柔得像换了一个人,“我先给你泡杯蜂蜜水,然后喝点粥,好不好?”
关珊白了陆夜白一眼,“我说你别太小看我家安沐好不好,这些事情瞒着她有用吗,你赶紧给爷爷他们打个电话去,告诉他们安沐醒了,给我一个小时,我保证你老婆不会怎么样,老娘我认识安沐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我肯定不会害她!”
陆夜白没搭理关珊,一边泡蜂蜜水一边开口,“安安才刚醒,有什么等明天再说吧。”
关珊知道自己说应该是没什么用了,只能朝躺在床上的程安沐使眼色,以前看这陆夜白好像也不难说话,现在看估计是只有程安沐说的话才不难吧。
程安沐理解关珊的意思,也懂陆夜白的顾忌,但程安沐不是胆小鬼,也不喜欢逃避,再残酷的现实,她都宁愿去面对,而不是自我催眠那一切没有发生过。
程安沐看了看正在试蜂蜜水温度的陆夜白,开口道,“大白,你先去忙吧,爷爷他们应该也在担心吧,你告诉他们一声我没事了,我跟珊珊聊聊。”
陆夜白举着杯子,有点担心地看了一眼程安沐,“好,那我就在外面。”
程安沐点头,虽然脸上还带着泪痕,但是已经平静了很多,接过陆夜白手上的蜂蜜水,给了陆夜白一个放心的眼神。
陆夜白拿了桌上的手机走出病房,临走的时候看了关珊一眼,吓得关珊脖子后面一凉,汗毛都竖起来了。
一直到陆夜白出去关上门了,关珊才松了一口气,做到床边捏了程安沐的脸一下,“睡了这么久,我看看脸睡歪了没?”
程安沐皱了皱眉头,“我睡了很久吗?”
“也不算太久,从九台山下来,这是第三天。”
提起九台山,程安沐心里一紧,蜂蜜水也顾不上喝了,抓住关珊的手,“珊珊,后来发生什么了?和我一起送到医院来的人还有几个?!”
见程安沐这么激动,关珊眼睛里有点心疼,真不明白为什么程安沐有这么受不完的罪。
“安沐,你知道我不会瞒你什么,一会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但是那之前,我要先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
程安沐眼皮跳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关珊的视线移到程安沐的肚子上,郑重地开口,“医生说了,你有先兆流产的迹象,你现在最好卧床,而且情绪不能太激动,知道吗?”
程安沐整个人一愣,手隔着被子放到小腹上,语气很自责地开口,“那宝宝现在怎么样。”
关珊摸了摸程安沐的头,“放心,医生说现在宝宝还是很健康的,这段时间注意安胎和休息就没问题了。”
程安沐心里松了一口气,宝宝安然无恙,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嗯,我知道了,我会控制好情绪的。”
关珊点点头,“嗯,什么都过去了……”
程安沐看着自己摸着小腹的手,视线低垂,开口道,“珊珊,说吧。”
关珊看了程安沐一眼,起身去包里翻了一阵,拿了一个小纸团过来,递到程安沐手上,“因为缆车坏了,我和宫律是在山下等着的,陆夜白交代他叫救护车和维修工人,你们下来的时候缆车已经修好了,陆夜白才抱着你下缆车,你就被送上了救护车,至于这个……”
关珊顿了顿,“这是你捏在手心的,我觉得对你应该挺重要的,所以就帮你留了下来。”
程安沐展开纸团,看到那颗糖纸浸过血的糖,瞬间泪目,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关珊一开口就先说了宝宝的事情,所以程安沐的情绪真的没有太激动,只是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被子上面,关珊就拿个纸巾的时间,被子上就湿了一大块。
“他,他死了对不对……”程安沐开口艰难。
关珊犹豫了两秒,开口道,“我不确定,但确实从九台山上抬下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宫律说的那个外国人,另一个人我不知道,宫律也不太清楚。”
程安沐闭上眼睛点了点头,默默握紧了手中了糖。
这样的糖,以后再也没有人会给自己,告诉自己别哭了。
“安沐,你也别太难过了,那个叫Alex的,也是这两天宫律才跟我说,遇上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想。”
程安沐深吸一口气,“……我知道的,只是我没想到,我和他再次见面居然是用这样的方式收尾……”
程安沐说话的时候看得出换气很不自然,在尽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情绪崩溃,关珊轻轻拍着程安沐的肩膀,安慰道,“你要是心里难过你就跟我生活,不要憋在心里,说出来就好了。”
程安沐看着手里的糖,视线没有焦距,“珊珊,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刚到孤儿院那一年多,有一个小哥哥特别照顾我吗……”
“嗯,后来被领养全家出国了是吧?当然记得啊,你不是说要是没有他你现在可能就是个孤僻偏执的人了吗,还一直想着要联系他,我看……”
关珊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整个人都被吓到了,捂住了嘴,“安沐,不会那个男的就是……”
程安沐点点头,又是一串眼泪流出来。
“我的天啊,怎么可能这么巧!”关珊被吓到了,要不是程安沐亲口说出来,她就是想破头都不可能把九台山上抬下来的人和那个程安沐口中的童年小哥哥联系在一起。
“可是怎么会,他不是移民国外了吗?怎么会去了九台山?我听宫律说这次去九台山,他们做了很多安排的,就算真的碰巧他也是去祈福拜佛,也不可能能到后殿去啊。”
程安沐一边流泪,一边把从在宝康医疗中心遇到盛跃楠,又在九台山遇到他,以及他的身份,为什么回国,和Alex的渊源,还有在九台山后殿亭子里发生了什么都告诉了关珊。
关珊听完,从震惊变成了沉默,难怪程安沐这么难过,难怪程安沐一睡这好几天不醒过来,这么大的打击换谁谁都受不了。
气氛一时有点沉默,不知道过了多大一会,关珊才开口——
“安沐,他能为你做这么多,甚至为了你去死,他一定想你好好的,幸福快乐地活着,所以你不要太难过,这样的爱是伟大的,他付出并没有想要你的回报,你不用因为他的死自责,这件事不不应该成为你今后生活的负担,知道吗?”
程安沐看着手里的糖,点了点头。
可是,盛跃楠为程安沐做的又何止这么多。
医院花园。
“狼队——”
陆夜白开口,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扭头过来,笑了笑,“怎么下来了,她,她怎么样了?”
开口的人正是尤叔,也是野狼大队的队长陈边,程安沐的父亲宫缙。
“刚醒,现在和关珊在一起,我给爷爷他们打过电话了。”
听到程安沐醒了,坐在长椅上的宫缙第一反应是想站起来,估计是想去看看,但一动才发现腿上有伤,只能作罢。
从九台山下来,陆夜白就知道了尤叔的身份,随着Alex的犯罪帝国终于瓦解,也查出了当年和Alex父亲一起合谋打算泄露国家机密的高官,彻底清理了这个犯罪集团几十年在国内的贩毒渠道和走私接口,高度机密的野狼计划也算正式结束。
宫缙记功进衔,也恢复了身份,关于以前的处分各种事情也都迅速解决了。
短短两天时间,军队高层就进行了一次大肃清,好几个身居高位,手握实权的人下马,但消息仍旧对外隔绝,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知道。
外界知道的,应该就只有野狼大队恢复编制,以及当年事情的始末,撤销了对麋鹿灰熊他们的通缉,宫缙仍兼任野狼大队队长。
本来宫缙是想让陆夜白也回野狼大队的,但是陆夜白拒绝了,野狼大队执行的任务都是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经历了这些事,他现在只想守在程安沐身边,不想再让程安沐担心。
宫缙当然也没有勉强,保家卫国的事还有很多热血男儿可以来,可他的女儿只有一个陆夜白。
这一次,宫缙选择为了女儿自私一次,说是父爱也好,弥补也好。
关于野狼计划,宫缙把可以说的部分都告诉了陆夜白,包括当年边境线怎么逃脱瞒天过海等等,陆夜白曾经是个军人,他能理解宫缙的选择,但同时心里更佩服了。
蛰伏二十多年,一步步接近犯罪集团的最核心,做了多少牺牲,经历了多少危险,这都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
“狼队,上楼吧,这里风大,刚动了手术还是要多休息。”
相比于其它称呼,陆夜白还是更习惯叫宫缙狼队。
“没事,这些年每天绷着神经,都快忘了吹风是什么感觉了,你也坐——”
宫缙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伸出来的手上是褶皱狰狞的皮肤,还有左边从眼睛到耳后的恐怖皮肤都是边境线上留下的,那么汹涌密集的炮火要是毫发无伤的话,犯罪集团那边的人肯定会怀疑,所以当年也是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闯过鬼门关。
本来军区是安排了疗养院让宫缙养伤的,但是宫缙执意要住在这里,至于是为什么,除了程安沐大家都很清楚,他只是想趁着经过病房的时候看一眼自己的女儿。
陆夜白在旁边坐下,宫缙从病号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信封,“我想了两天,还是决定把这个给你。”
宫缙把信递到陆夜白手上,“这是小楠去九台山前一晚写的,写给沐沐的。”
陆夜白接过信封觉得有点沉重,没有说话。
“其实小楠应该算是整件事里付出了最大的代价的无辜者,没有享受过几年盛家公子的待遇,却也因为这个身份被牵扯其中。”
陆夜白沉默,关于这个真正的盛跃楠,宫缙也都告诉了陆夜白,从Alex发现他是盛家公子开始,养父母意外惨死,他被药物和毒品控制,然后为了程安沐被威胁,限制自由,病痛侮辱……他原本前途无限的人生毁于一旦。
“从来到京市后Alex就一直用沐沐的安全威胁他,逼他去和盛柏生做亲子鉴定,逼他吃神经类药物,限制他的自由,为了沐沐他都忍过来了……他对沐沐,爱得不比你少,可他却除了童年那点记忆什么都没得到,他甚至连见沐沐一面都要偷偷摸摸的……这封信是他拜托我的最后一件事,我现在给你,至于给不给沐沐,你来做决定吧……”
“我会给她的,她应该知道。”
陆夜白并没有犹豫,虽然对于有这么深爱程安沐的一个人这件事他是吃醋的,也知道他挡的这一枪会让他永远活在程安沐心里,但陆夜白也无比感激,感激他默默做了这么多。
陆夜白爱程安沐,但是爱得不自私。
这可能是陆夜白和盛跃楠两人对程安沐的感情里最相似的地方。
宫缙看向远处,开口道,“夜白,我把我的女儿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对她好,让她以后的日子快快乐乐的。”
“嗯,放心吧……爸。”
陆夜白把称呼从狼队换成了爸,宫缙会心一笑,点头道,“这就好,你说的话我信。”
陆夜白仰头看了一眼程安沐病房的方向,有点担心,怕关珊真的什么都跟程安沐说了,这妞又哭。
陆夜白很清楚,关于这件事程安沐会哭不可避免,但是陆夜白想在程安沐哭的时候,守在她身旁。
好像是看出了陆夜白的心思,宫缙笑了笑,开口道,“好了,你上去照顾沐沐吧,我再坐一会让护士推我上去,不用担心。”
陆夜白看了一眼在不远处等着的小护士,用眼神朝她示意了一下,起身进了住院部大楼。
病房。
关珊把在小溪边找到和思安玩得开心的松松,还有一群人下山送医院,在医院这么些天的事情大体跟程安沐说了一遍,程安沐握着糖听得很认真。
关珊看程安沐舍不得放下这颗糖有点担心,毕竟对一个能为了自己挡子弹去死的人,要说一点触动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可是关珊知道的是,陆夜白做得也不少。
“安沐,这颗糖你能握着,但是你要知道陆夜白给你的不光一颗糖,你懂吗?”
程安沐展开手,低头看了一眼手心的糖,弯了弯唇角,“放心吧,我一直都是把他当哥哥,当亲人,好不容易重聚的亲人在自己面前倒在血泊里,为了保护自己死掉了,我难过一下也是正常的吧。”
关珊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不然人家都死了,你还……呃,安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陆夜白也很好,他对你也是掏心掏肺的,这个盛跃楠虽然不错,但是有些爱有些付出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我自己爱谁我还是能分清的,更可况,Alex开枪的时候,大白也是把我抱在怀里,自己对着枪口的。”
虽然盛跃楠的死对自己而言震撼太大,可程安沐也不会忽略,自己爱着的这个男人,也是用生命在爱着自己的。
他愿意为了自己,眼睛都不眨地给自己这么多枪,愿意为了自己跳崖,也愿意为了自己挡枪……
就算爱情里有先来后到,程安沐最先爱上的也是陆夜白。
关珊握住程安沐的手,“就算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我们到山脚停车场的时候缆车坏了,上山的路也因为滑坡走不了了,陆夜白是一个人摸黑从没有路的地方爬上九台寺的,还有你是不知道他抱着你从缆车上下来的时候可把我吓死了,你浑身是血,他也是,我还以为你受伤了哭了一路,到了医院才知道你除了脸肿了,其它什么事都没有,陆夜白腿上可是有好几枪的。”
“六枪。”
程安沐开口,“Alex开了一枪,剩下的五枪是Alex用我威胁他,他自己开的枪。”
“这也太可怕了吧……难怪宫律这狗腿子这么怕陆夜白,要我我也怕啊,眼睛都不眨地往自己身上开枪,对自己都这么狠,这样的人谁敢惹?!”
说着关珊砸了砸嘴,“啧啧啧,不过说真的,陆夜白倒是真不错,自己都伤成那样了还一路抱着你,路上宫律,还有那个什么麋鹿和银狐都想上去帮忙,全被他一个冷眼瞪回来了,到了医院都确定你没事了,他还是要守着不去动手术,最后是爷爷做主给了他一阵镇定剂,才被带去做手术的。”
程安沐鼻子酸酸的,关珊还准备渲染一下陆夜白有多惨,爱程安沐爱得有多深,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陆夜白走进来看程安沐眼睛是红红的,看向关珊的眼神顿时就带了寒意,吓得关珊立马闭了嘴,找了个借口赶紧溜,反正该说的都说了,确定程安沐不会想不开之类的她就放心了。
陆夜白走到床边发现粥一口没动,立马紧张起来,“怎么都没吃?胃里不舒服吗?你想吃什么,我让孙妈做好送过来,或者我现在去给你买。”
程安沐摇摇头,伸手摸了摸陆夜白的手臂,能明显感觉到藏在卫衣下的一圈纱布,“大白,疼不疼?”
陆夜白一愣,坐到床边,握着程安沐的手放到脸颊上,“不疼,真的。”
陆夜白风轻云淡的语气让程安沐的眼睛又红了红,不过程安沐却弯了弯唇角,“大白,你该刮刮胡子了,扎手。”
“啊?是吗?”
陆夜白吓得立马松开程安沐的手,“我一会就去刮。”
程安沐重新摸上陆夜白的脸,胡茬还是有点扎手,眼睛里的血丝密密麻麻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得出他这几天应该都没有休息好,听关珊说了,程安沐才知道在去九台山之前陆夜白就为自己考虑了这么多。
“大白……他,他已经火化了吗……”
见程安沐提起盛跃楠,陆夜白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自然,开口的时候第一个字没有发出声音,“……嗯,昨天办了追悼会,葬在西山区公墓……灵堂还没撤,要我陪你去吗?”
程安沐摇摇头,靠到陆夜白胸口上,“不去了,等出院了我去公墓看看他就好……珊珊跟我说了,现在宝宝先兆流产……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他……”
陆夜白伸手小心翼翼地把程安沐抱紧,“不是,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们,对不起对不起……”
陆夜白把程安沐抱得很紧,他眼眶也有点红,但是没让程安沐看见,天知道医生告诉他程安沐有先兆流产迹象的时候,他心里有多恨自己,明明一直跟自己说不能再让程安沐受一点伤,可还是让她,让两人的宝宝受伤了。
还好最后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什么问题,不然陆夜白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这都不是你的错,你已经用生命在保护我和我们的宝宝了……”
程安沐把脸埋在陆夜白怀里,也伸手抱住陆夜白的腰,熟悉的青草味让她觉得很安心,“对了,在九台寺的时候刘助理来找过我,给了我一个U盘。”
“刘玉珏?”
“嗯,说是达远集团和何浩洋的犯罪证据,就在我包里。”
在知道Alex是被何浩洋带上后殿之后,陆夜白在医院守着程安沐,麋鹿和银狐那边也没闲着,这两天达远集团股票暴跌,各种问题一起爆出来,就算没有这个犯罪证据,也已经苟延残喘,死期将至了。?程安沐说着叹了口气,“可惜我手机里还有和Alex对话的录音,他说了挺多见不得光的事,只是现在他已经死了,应该没什么用了吧……”
“录音?!”
“嗯,我猜按照他的性格肯定会防着我,所以我走进亭子前就开了录音,后来我一直看脚上的收音器,他的注意力都吸引到那上面了,他发现了那么隐蔽的收音器,应该就会放松警惕,不会再想到我手机上还在录音了。”
陆夜白深吸一口气,忍住胸口的怒气,“收音器也是刘玉珏给你的,对吧?”
“嗯……”
程安沐把自己和刘玉珏的对话跟陆夜白重复了一遍,陆夜白听完恨不得把刘玉珏掐死。
“这个蠢货!”
陆夜白很生气,他就说怎么安排好的万全计划最后居然会变成这样,原来全是因为这个女人来插了这一脚!没有她的这些话,程安沐就不会为了帮自己解决后患去套Alex的话,后面的一切就都不会超出计划地发展,Alex就会顺利地中计,然后伏法。
现在虽然Alex也死了,但是代价大了太多。
听了陆夜白说的,程安沐才知道原来九台山祈福从一开始就是为Alex准备好的陷阱,只是为了计划能正常实施,所以只有宫老爷子和野狼的几个人知道。
“她,她也是好心……”
程安沐解释的很没有底气,因为她忍不住设想,要是自己没有去套Alex的话,就按照陆夜白他们安排好的计划,那么陆夜白就不会中枪,盛跃楠也不会死,肚子里的宝宝也不会经历危险……
程安沐做不到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刘玉珏身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负罪感和内疚又开始翻涌,想起盛跃楠一边吞着血一边说话的样子,程安沐只觉得心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着,每攥一下就涌出血来,折磨着自己。
好像是知道程安沐的想法,陆夜白一边摸着她的头一边安慰道,“这些都不是你的错,就算没有前天晚上的事情,他也没有太久可以活了……”
感觉到怀里的人突然安静了,陆夜白抿了抿唇,开口道,“因为之前他不配合Alex,Alex是用精神类药物还有毒品控制他的,他肾脏除了问题,最多还能活半年。”
程安沐紧紧抓着陆夜白的衣服,手都有点颤抖了。
陆夜白伸手,把揣在口袋里的信封拿了出来,“这个,是他留给你的……”
程安沐从陆夜白怀里直起身子,接过信封,做了足足五分钟的心理准备,才打开了信封,拿出了里面薄薄的信纸。
——
“安沐,见字如晤:这五个字这么多年来我每个月都写一遍,可惜你一次都没有看到过。你拿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可能是意外,可能是身体出问题了。重新回到京市,我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找你,我想你记忆里只有小时候那个我,而不是现在拖着一副残破身体,痛提线木偶一样的我。可是我又忍不住,所以只能偷偷躲在角落看你,想着有一天你能再对我笑……”
见字如晤,程安沐泪如雨下,一封信看到结尾,大半张信纸都被眼泪打湿了。
“安沐,对不起,小时候的话我不能兑现了,但是我的心从第一次你接过我的糖,小声跟我说谢谢开始就没有变过。不要为我难过,比起你的难过,我更想从你脸上看到的是笑容。安沐,你一定要幸福,连我的那份一起。”
啪嗒——
程安沐的一地眼泪打在结尾那颗画上去的奶糖上,顿时晕开了笔迹,程安沐着急地想去擦,可是越擦那颗糖的印子越模糊,程安沐急得哭了出来,陆夜白心疼地程安沐擦眼泪,却也没有说什么。
程安沐抱着信纸过了好大一会才平复了情绪,不知道是盛跃楠的信让程安沐开看了很多东西,还是这些泪水带走了苦涩,程安沐居然觉得心里释怀了很多。
他要的,只是自己幸福生活而已。
程安沐小心地把信纸塞回信封里,顺带那颗糖一起,小心地收好,有些深情偿还不了,但真正的情深也是从来不需要偿还的。
“大白,我饿了。”
“好,这个凉了,我马上去买,我让关珊来陪你。”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程安沐为了另一个男人哭得这么伤心,陆夜白连直视程安沐眼睛的勇气都没有,他就怕从那里看到的是自己不想看到的感情,所以买粥这种事本来可以不用他去,可是他居然忍不住想逃离。
逃避现实,陆夜白第一这么怂。
“大白——”
陆夜白刚一起身,就被程安沐拉住了手,“麻烦徐助理去吧,我有话想跟你说……”
陆夜白身形一震,浑身有点僵硬,坐回病床边也有点不自然,“要不等你出院了再说吧,你刚醒,要好好休息。”
“不行,我要现在说。”
陆夜白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睛看着程安沐无名指上的戒指,心里挣扎的感觉如同在等待宣判,“……好,你说吧。”
程安沐看着陆夜白的模样有点心酸,主动覆上了陆夜白的手,“大白,我一直把他当哥哥,从小都是……”
程安沐伸手捧着陆夜白的脸,让陆夜白看着自己的眼睛,“他说要我一定要幸福,所以你一定要对我好,行吗?”
因为要想要的幸福,只有能给。
陆夜白看着程安沐的小脸,眼眶再度泛红,靠近在程安沐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嗯,一定。”
程安沐钻进陆夜白怀里,带着笑容的脸颊里划过一滴泪,放心吧,我一定会很幸福的。
病房外,司南的手最终从门把上拿了下来,脸上带着释怀的笑容,往顶楼的院长办公室走去——
“司医生,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院长看着手里的辞职信,摘下眼镜,满脸舍不得的表情,“以你的才华,我这个位置以后就是你的,不论是你的技术,还是科研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应该被埋没。”
司南笑了笑,“为医者,胸怀天下,治病救人在哪里都一样。”
院长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罢了,年轻人去历练历练也好,医院里一直给你留着位置,你觉得差不多的时候,记得回来。”
“知道了院长,你保重。”
司南浅笑,朝院长鞠了个躬,笑容一如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儒雅。
大年二十九。
就在每家都准备着明天的年夜饭,团团圆圆,其乐融融的时候,司南一个人拎着行李,登上了去南非的飞机,作为一名无国界志愿医生,前往非洲。
司南突然有点理解当初丢下自己满世界跑的父亲,对于程安沐的感情,司南觉得自己需要跳出这个地方,好好地考虑一下。
那个男人的死,陆夜白的伤,每一样都震撼着司南的神经,有时候理智的成全对谁都好。
“先生,麻烦系好安全带,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好,谢谢。”
司南看了一眼旁边的位置没有人,也没有太在意,刚把安全带系好,就听见刚才的空间开口,“这位女士,请赶紧回到座位上系好安全带,飞机正在滑行到跑道,马上就要起飞了。”
“好的,知道了。”
司南听着这声音有点熟悉,刚想回头看一眼,开口的人一屁股就坐到了自己旁边。
“南宫?”
司南皱了皱眉头,有点吃惊居然会在这里遇到南宫果果,这马上就是年三十了,她一个小姑娘去非洲干嘛。
“啊,司医生,这么巧!”
南宫果果笑眯眯的,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按了呼唤铃跟空姐要了一张小毯子。
“只有你一个人吗?一个人去非洲?旅游吗?”
“不是啊——”
南宫果果摇头,从包里翻出来一个小牌子,递给司南,“司医生,以后请多多关照啦!”
司南看着南宫果果的志愿者证,眉头皱了起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啊,助人为乐嘛,我知道你去三年,我已经跟学校申请了延毕,我的志愿者也是三年啊!”
司南还准备说什么,飞机已经在跑道上加速了,司南叹了一口气,把志愿者证还给了南宫果果。
万丈高空,繁星点点。
司南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带着眼罩睡得正熟的人,心里有点无奈,又有点感动,刻意调整了坐姿,好让南宫果果靠得更舒服。
大年三十。
在医院住了一起多星期,除了中间去了一趟公墓外,程安沐都乖乖配合医生,所以肚子里的宝宝基本没有什么大问题了,趁今天一早出了院,回家养胎过年。
别墅里喜气洋洋的,大家都在楼下忙着,包饺子,准备年夜饭,贴春联,掸尘,挂灯笼,只有程安沐一个人躺在楼上,特别无聊。
“大白,我想去包饺子,想去吃坚果,贴春联,挂灯笼,想和孙妈学做菜,想和包子出去买烟花……”
陆夜白递给程安沐一个柑橘,“明年吧,医生说虽然现在没什么大问题了,但还是要注意。”
程安沐可怜兮兮地抓着陆夜白的手,“难不成一直到宝宝出生我都要躺床上吗,一年不走动我会变成猪的,手脚都会退化的!”
“你变成退化猪也没关系,我养你。”
“谁要你养,我要下去好好过年……人家明明问过医生,可以正常行动了……”
程安沐小声嘀咕,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小模样逗笑了陆夜白,陆夜白低头亲了程安沐的小脸一下,“灯笼留着给你和松松一起挂的,刚刚麋鹿拖地了,等水干了就让你下去。”
“啊,大白你最好了!”
程安沐一个激动勾着陆夜白的脖子亲了一口,吧唧一声,清脆响亮。
程安沐就是典型地撩了就跑系列,亲玩就准备起床换衣服,可惜陆夜白可是这么容易就能让她跑的——
程安沐刚一扭头,陆夜白扣住程安沐的头,直接吻下去,居高临下的吻,程安沐仰着头,丝毫没有抵挡的能力。
不知道是不是程安沐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两天陆夜白的吻有点太……用力了……
这是因为肚子里有宝宝晚上需求解决不了,所以统统从亲亲上讨回来了吗?!
吻得正甜,房门被人敲了敲,“差不多行了啊,从医院亲到家,你俩嘴不酸啊!”
程安沐红着脸推开陆夜白,瞪了一眼麋鹿,“我看是你个单身狗这两天狗粮吃太多吧!”
确实,这两天的病房就是秀恩爱大赛的表演场,宫律和关珊表演完,银狐带着老婆来一场,好不容易银狐回去了,刚找到女朋友的灰熊又来秀一场,至于陆夜白和程安沐,堪称最敬业选手,一直在秀,根本停不下来,所以这两天麋鹿的小心灵是受到了暴击。
“是!吃得我撑死了行吧!”
麋鹿翻了个白眼,“亲够了赶紧下来,豹子他们接鳄鱼也差不多到了,挂一挂你们的灯笼出去吃饭了。”
“知道了,出去吧。”
陆夜白瞟了麋鹿一眼,然后勾着程安沐的腰又亲了一口,起身去衣帽间给程安沐拿衣服,麋鹿看了程安沐一眼,哼哼唧唧的下楼。
本来麋鹿以为,鳄鱼回来了狗粮就能被分走一半,可是……事实总是比较残酷——
“麋鹿快快快,给你介绍一下鳄鱼的外国妞!”
麋鹿嘴角抽搐,看着鳄鱼怀里搂着的女人,金黄的头发,湖蓝色的眼睛,深邃的五官,麋鹿心里咯噔一下,很好,这哪是分狗粮的,这简直是漂洋过海来送狗粮的!
鳄鱼有点害羞地笑了笑,手倒是一直没从女朋友腰上离开,见宫缙杵着拐杖出来,立马过去标标准准地敬了个礼——
“狼队!”
宫缙笑着点点头,“回来了就好。”
鳄鱼这次能活着回来,是宫缙周旋的,虽然他没有说,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边给麋鹿的狗粮喂得差不多了,程安沐和陆夜白正好从楼上下来,接下继续撒狗粮的重任,麋鹿那叫一个委屈,拿了个苹果自己去看电视,省得人家都是一对一对的,自己孤家寡人和他们多待一会估计会有心理阴影了。
“妈咪——”
见程安沐下来,松松迈着小短腿就往程安沐身边胖,刚准备伸手抱住程安沐的腿,陆夜白一伸手,抵在松松的脑门上,“小心点。”
松松白了陆夜白一眼,“我知道的!”
松松戴着一顶孙妈给他做的虎头帽,手里拿着两个小灯笼,软萌可爱。
“妈咪,松松等着和你一起挂灯笼哦!”
程安沐弯腰捏了松松的小脸一把,牵起松松的小手往花园走去,花园里之前种了一棵松树,他们打算把灯笼挂上去,其他人的已经挂了,但小包子执意要等着程安沐一起挂。
“你去忙吧,我会小心的。”
程安沐给了陆夜白一个放心的笑容,因为知道鳄鱼回来了他们一群人肯定要聊聊,所以程安沐很通情达理地给了陆夜白一个不在自己旁边守着的理由。
程安沐和小包子去院子里挂灯笼,宫缙没有去和他们聊天,只是站在窗户边,看着院子里的程安沐和松松,眼睛里的全是一个来自父亲的慈爱。
错过了这么多的时光,没能看着程安沐长大成人,让她一个人过得这么辛苦,是宫缙最遗憾的事情。
让宫缙没想到的是,陆夜白和宫老爷子居然会和程安沐说了自己的身份,而程安沐只是考虑一个下午就认了自己,这应该是这二十多年里,宫缙最开心的事情了。
因为心里愧疚和亏欠,宫缙一直不怎么敢主动接触程安沐,两人的相处模式还不如宫老爷子和程安沐亲近,但宫缙也很知足了。
因为先兆流产的事情,程安沐也不敢大意去抱松松,但是松树还有点高,松松就算踩在一条椅子上还是够不到。
程安沐视线的余光看到宫缙站在落地窗前,开口对松松说,“包子,你怕不怕爷爷?”
松松一边踮着脚去够树枝,一边摇头,“不怕啊,爷爷对松松可好了,松松为什么怕他?”
“爷爷手上和脸上的疤呢,松松也不怕吗?”
程安沐有点担心那些烧伤的疤,对松松来说有点可怕,没想到松松还是摇头,“不怕啊,大白说了,那个是爷爷光荣的勋章!”
程安沐欣慰地摸了摸松松的小脑袋,“松松真棒,那我们去喊爷爷过来一起挂灯笼好不好?”
松松扭头看了一眼宫缙,点点头,小跑着进了别墅,陆夜白看着一老一小对话的两人,嘴角带着笑容。
松松拉着宫缙过来的时候,宫缙还有点局促,程安沐笑着递上一个红彤彤的小灯笼,“爸,你也挂一个吧,新的一年要健健康康的。”
宫缙接过程安沐递过来的小灯笼,点了点头,转身去挂灯笼的时候抹了一下眼泪。
程安沐的这声爸,就是他最好的新年礼物。
“爷爷新的一年要健康快乐哦!”
松松学着程安沐的语气,调皮的开口,“松松也是,要健康快乐地长大。”宫缙弯腰把松松抱起来,举着他把小灯笼挂上,程安沐开口想阻止的时候,灯笼已经挂上去了。
“你腿上的伤还没好,以后别抱他了。”
宫缙憨笑两声,“没事,这小不点我还是能抱得动的。”
程安沐仰头看着挂了满树的小红灯笼,随风飘动,心里暖暖的,去年过年的时候自己还是一个人,现在身边居然有了这么多人,还有亲人,程安沐觉得自己可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午饭在外面解决了,从中午开始孙妈和赵阿姨就在准备年夜饭,因为今年一起过年的人很多,要准备的东西也很多,所以麋鹿这个单身狗就被抓来当打下手的,麋鹿暗自决定,明年过年的时候一定要脱单!
年夜饭是两张大桌子拼在一起的,电视上放着没人看的春晚,大家谈天说地,每个人脸上都是笑意,程安沐看着看着突然眼眶有点湿,能拥有这样的幸福,真的何其幸运。
吃了饭,松松吵着要放烟花,宫老爷子今天最开心,手一挥,一群人去花园里放烟花,陆夜白和宫律几个人搬了两套藤椅到院子里,孙妈准备了果汁水果和小点心,一群人在院子里看烟花聊天,年味十足。
烟花把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酝酿上了绚烂的颜色,陆夜白搂着程安沐的腰,心里有些东西快要漫出来。
“大白,你看我干嘛,你看刚才麋鹿点的哪个,特别好看!”
陆夜白弯了弯唇角,“在我眼里,你最好看。”
程安沐喝了一口果汁,笑了,“好,那你就一直看着我吧。”
陆夜白弯唇,伸手掰过程安沐的小脸,语气认真地开口,“安安,你也要一直看着我,只能看我。”
程安沐凑上去在陆夜白的唇角上吻了一下,笑得眼睛弯弯,“嗯,孩子他爹。”
陆夜白弯唇,搂着程安沐的手臂收紧几分。
“哎!你们看这个,太漂……过!分!了!”
麋鹿一扭头,就见一群秀恩爱的人,一大把狗粮塞到嘴里,这个年他简直太惨了!放什么烟花,吃什么狗粮,他还是一个人默默去看春晚吧!
*
你是浩瀚星辰里那颗属于我的星,因为有你,我的夜空不再黑暗。
你是万千人群里我最爱的那一个,因为有你,我的生命从此完整。
*
全文,终。
------题外话------
文文完结了,还有几个没有交代清楚的点,会有一两章番外解释清楚,比如安沐真正的妈妈,还有全家小公主花花出生后的卖萌日常。
谢谢宝宝们一路陪菜菜走到这,菜菜往后半年会特别忙,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宝宝们比现在更幸福。爱你们~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