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箴看着她在他家里做生意,那适应良好的模样真是忍不住,他张开嘴哈哈大笑了起来。
“严大哥!”房卿妩被他的笑声吓了一跳。
他笑得弯下了腰,停不下来。
她看见他眼角渗出的水渍,不禁好奇,她到底做了什么让他笑到眼泪都流出来?
严箴笑了好久,直到
“你疯啦?”小宝一脚踢中他的屁股。“你不吃饭,我要吃了。”他本来也不敢随便接受人家的好意,但见大伙儿都吃了,也付了钱。想想这岂不像上餐馆花钱买服务?所以他也就不在意了。
严箴摆摆手,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止住如溃堤洪水般的笑声。
“小妩儿,你真了不起。”这栋公寓不是一开始就五个人住的。打三年前他买下公寓起,也曾对外招租,但住客来来去去,总适应不良,最后只剩泼皮、阿力、冬向、小宝和他自己五人。
后来,大家相处日子久了,虽然彼此并不亲密,但因为同住一个屋檐下,难免有些事得互相迁就或帮助。
尤其他的工作特殊,不时需要大批人手帮忙,于是干脆雇用当时失业中的小宝做助理,偶尔也请拨皮他们帮点忙,渐渐地,彼此的工作有了牵连,他也就不收房租,当大家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合伙人。
但这一点他们讨论了很久,所有人才获得共识,达成协议。因为大家的个性都不属于外放型,这是所有人的共通点,要他们平白接受别人的好意是很难的。
只是想不到房卿妩一下子便与所有人打成一片,用的还是那最契合众人心意的方法亲兄弟明算帐。他不得不夸她伟大。
“我了不起?”她丝毫不知自己何处值得赞赏。
“迟钝有时也是一项优点吧!”他笑着拍拍她的肩,有种预感,这公寓未来将多一名房客了。
“什么?”她还是不懂。
他开步往饭厅方向走。
“严大哥。”房卿妩追在他身后。“那个我先还你这个礼拜的五百块,再给你一千块房租,不够的部分下次再给行不行?”
他已经坐在饭桌边,脚下是一地被他扫落的文件。不这样干,没地方坐哪﹗
“随便啊!”他收了钱,又踢翻另一张椅子上的杂志,为她清出一块足以落坐的位置。“那我该付你这餐饭多少钱!”
“啊?”她呆了下。“可是我没想过要收严大哥的钱耶!”
“为什么?”他哪里特别了。
“因为我住在这里,用你的厨房、瓦斯永还有很多很多东西啊!你没跟我收钱,我怎么好意思跟你收钱?”
“你付了房租了。”
她歪着头想了一下。“这可以混在一块算吗?”
“为何不行?”
他这样说,她可就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严箴望着她那双水亮明眸,波光潋线中,几许烟雾环绕,不见迷蒙,只存清艳,但却美丽得教人移不开眼。
这单纯的女孩,说是二十四,却怎么瞧也不过十八,一身浓浓的邻家小妹气质,甜美而不腻人,难怪一伙怪人对她不设防。毕竟谁会排斥一个小天使?
“我收了房租就得付饭钱,否则怎过意得去?”他是不算正人君子,偶尔也会骗骗人,却无论如何也不会对“朋友”下手
“朋友”这念头让他小吃一惊,不过一夜,怎么他已把她当成朋友了?平常他没这么快敞开心灵的,这回沦陷得有些迅速。
可算了,反正她是个好丫头,虽有些地方天真到愚蠢,却不失为一个可以交往的人,这个朋友他交了。
“这样啊!”她皱着眉,十足地苦恼。
他窃笑一声。“不然我不收你房租,你也别收我饭钱好了。”再观察些日子看看,也许她可以当个好合伙人呢﹗他们一伙全是男人,没个女孩,有时做事是挺麻烦的,他本来就想要再物色一个女性伙伴,难得房卿妩可以被大家接受,不如就试一试她。
她也想不出一个解决之道,只得接受。
“那就这样吧!”她收回他还来的一千块房租,从此成为公寓里的煮饭婆。
小宝在一旁偷笑,又给严箴拐到一名合伙人了。
凌晨两、三点,正是旁人好梦正酣的时候,有个人却满屋子乱钻、找资料找得焦头烂额。
“我明明记得那只料烟壶的数据是堆在厨房啊!”严箴两手翻着迭得半人高的文件,额上一滴汗滑落眼睫也腾不出手擦,只得猛摇脑袋将汗甩落。
“不对啦,我明明记得是在客厅。”小宝半个人淹没在书报杂志堆里,只剩一颗头颅露出来四处探看着。
“该死的,小宝,你是我的助理耶!为什么连文件放在哪里都不知道?”找不到东西,严箴的耐性相对变低,口气也差了。
“我这助理只负责接待客户,安排行程,你的文件可不归我管。”事实上他也无能管。严箴的客户遍及世界各地,受托找的骨董也广布五大洲,那些天送来的文件可不全是英文;举凡意大利文、西班牙文、法文、日文一应俱全。他看不懂,又如何去管?
“可恶!”严箴嘴里低咒不绝。
适时,房卿妩下班回到家里,看到满天乱飞的报表、数据,整个人都呆了。
“你你们在大扫除吗!”她低问。
两个找东西找得快发疯的男人,没好气地吐了她一句。“谁会这样大扫除?”
“我想也是,这样只会越扫越脏。”她咕哝着,眼望两人发青的容颜,小小缩了下肩膀。“请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严箴微恼地举袖抹去满头满脸的汗。“这里没你的事,你工作一天也累了,自己去洗澡睡觉吧!”他不知她究竟忙此汗么,只知她常常八、九点出门,总要忙到凌晨两、三点才得返家,工作量应该很大才是,找文件的事就不麻烦她了。
“喔!”她点头,小心翼翼地不踩着半份文件步向卧室,行到半路
“唉哟!”小宝被倒下来的文件压了一身。
“小宝。”顾不得满地的文件,房卿妩快步跑过去,帮他搬起砸在头上的杂志和纸张。“有没有伤到哪里?”
小宝摇头,摸着脖子,龇牙咧嘴的。
房卿妩替他把文件拨掉。“你们到底在找什么?”
“叫你去睡觉,你又在蘑菇些什么?”严箴坐在厨房门口吼。“可是你们这样翻天覆地的找,弄得乒乒乓乓的,我也睡不着啊!不如跟我说了,我帮你们找,快些找到,大伙儿也好早点休息。”房卿妩回道。
“我们找了四、五个小时都找不到的东西,你就找得到?”严箴瞪眼,显然找不到东西的挫折,让他心火旺盛。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能不能找到?”她辩驳。
严箴哼了两声。“我们在找料烟壶的数据。”
地呆了下。“什么是料烟壶?”
“就说你不懂吧!”
“你跟我解释一下我就懂啦!”
烦!他低声骂了句,早知女人难缠,房卿妩更是难缠之最。“总之就是鼻烟壶的一种啦﹗”
她搜寻脑海中放在这间屋子里的数据五个房间,加上厨房、餐厅和客厅各放了哪些文件。“你可不可以说清楚点?比如那些文件长什么样子?有没有用数据夹夹起来?是以什么文字书写的?”
“文件还不就是文件的样子,有没有用数据夹夹起来,我是不知道啦!不过那些文件的每一页都钉满了鼻烟壶的照片,以意大利文书写。”
“有照片的意大利文鼻烟壶资料。”她转着脑袋思考片刻,然后走进饭厅,抬起饭桌,抽出前些日子被他拿来垫桌脚的一迭纸张。“是不是这个?”
严箴接过一瞧,大喜过望。“对对对,怎么会拿去垫桌脚了?”
“前天吃饭的时候,你说餐桌歪歪的,就随手拿了一迭纸去垫。”
“难怪我找不到。”他快快乐乐地捧着资料窝到客厅去看了。坐上沙发前还随手一拨,将椅上所有文件扫得如秋叶纷飞,落满一地。
房卿妩看了他懒散的神态一眼,忍不住问道:“你的文件数据这么多,为何不用计算机管理,找起来也方便?”
“谁要去做那些归档工作?”一言下之意,无比嫌恶。
房卿妩也是搬进来后才发现,严箴的屋子会这么乱,不是因为他懒惰、不爱清洁,实在是他根本不懂得整理之法,最后只好把东西乱堆。
他唯一拿手的是从墙角堆起,一直堆到天花板,然后再堆另外一迭,渐渐地,一间房堆满,再堆另一间。而他的工作又忙,累积文件的速度快得吓死人,难怪两、三年就得换一层公寓住,全堆满了嘛﹗
“可是你不归档,找起东西来不是很辛苦?”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找得到就好。”这句话由刚刚还找东西找得快发疯的人口中吐出来,委实没半分说服力。
房卿妩低叹一声。“我找个时间帮你归档如何?”
“好哇!如果你看得懂这些文件的话。”他边说,边点燃一根烟,让缈缈的烟雾帮助他集中注意力。
烟味窜进她鼻端,她轻咬一声。“那我就用你房里的手提电脑帮你整理喽﹗”
“随便。”实在是不大相信她有本事管理这一屋子文件,因此他回答得也不甚热络。
“我明天就开始,晚安。”她对他挥挥手,又咳了两声。
“晚安。”他抬头困了她一眼,看见她纤细的身躯似乎又缩水了几分,拱着背咳嗽的样子十足惹人心疼。“身体是自己的,要懂得照顾。”
她楞了下,他的关怀温暖了她的胸口。“谢谢。”无奈才一张口,喉咙又痒了起来,猛咳数声。
他微怔,望了一眼指间的烟。“你该不会怕烟味吧?”
她顿了一下,疑惑地颔首。“有可能。”
他只想昏倒。“你连自己是不是怕烟味都不知道?”
“我闻到烟味会有一点咳嗽,但还不到怕的地步。”她笑一笑,轻耸肩。“你抽没关系啦﹗我回房睡觉就闻不到了,晚安。”
他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房门的另一边,好半晌,里头仍有几声低咳传出,每一声都带着一根刺,不是很利,也没多大,但就是刺得他的心麻麻疼疼。
手中的烟突然变得沉重,忍不住地,他把烟捻熄在烟灰缸里,低头看起文件,只是心始终定不下来。
又过了十分钟,他无意识地摸摸榈在牛仔裤里的香烟,还有大半包,他一口气拿出来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揪结的心这才松了开来。
“瞧她瘦的,改天买些好东西帮她补补吧﹗”快乐地一扬唇角,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柔情自体内漾起,让他忽然有了想要宠溺她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