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喵”外头野猫叫得凶,将一向浅眠的玉竹从睡梦中惊醒,才注意到房里光线很暗,以前是因为家里只有女眷,为了以防万一,总会在夜里点上烛火睡觉,如今家里虽然有男人在,她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
她掀被起身,摸索到桌旁,让屋内得已重现光明,这才发现墙角的地铺上空无一人,就连被褥也是冷的,不像有人睡过。
“这么晚了,他会上哪里去呢?”心里有个声音在催促着她出去。
于是披上外袍,手执烛台,放轻脚步走出房门。她一一检查过家里每道门窗,两个妹妹都睡得很沉,但就是不见敖俊的踪影。
怱而想到家里还有另一个人,她马上前往位在后院的柴房,就着烛光,从敞开的窗户往里头张望,很能适应各种环境的石楠睡得正香,被褥让他踢到一旁凉快,嘴里还说“是我想太多了吗?”自从三天前在街上见到正要推到刑场斩首的无辜百姓后,她就发觉敖俊敝怪的,可是却又说不出哪里怪。
玉竹摇了下螓首,告诉自己不要疑神疑鬼,旋身回到屋内,才走没几步,就被挡在面前的“庞然大物”给吓得险些魂飞魄散。
“啊”手上的烛台差点拿不稳。
“庞然大物”霍地开口说话。
“你三更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是、是你。”玉竹看清对方的面孔,抚着胸口顺顺气,惊魂未定的轻嚷“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才对,你刚才到哪里去了?”
摇曳闪烁的烛光将敖俊严酷黝黑的五官映得更加诡魅莫测。
“我听见外头的野猫在打架,扰人安眠,所以出来赶它们走。”
“可是,你的被子是冷的,表示你今晚都没睡过”
敖俊扯动一边的唇角,语带调戏的笑问:“是不是我不在,你就睡不着了?不然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去哪里?”
“你、你少臭美了。”玉竹倏地面如火烧。
他上身微微前倾,故作轻薄的瞅着她“想要我的话就说一声,不要找其它借口,女人还是不要太逞强,才会得男人疼爱。”
玉竹一脸窘愤的娇斥“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睡不睡觉和我无关,只要别打搅到别人就好。”语罢,仿佛背后有恶鬼在追,她提着裙摆就冲回房,心中又气又恼,怪自己太多事。
“这女人就爱跟我唱反调。”敖俊就是搞不懂,她跟别人说话总是和和气气,可是对象一换作是他就变了,活像他欠了她几百万似的。
一条瘦削的黑影无声无息的掠至他身旁。
“大哥,其实嫂子很关心你。”
他轻哼“如果她能再温柔点就好了。”
“说不定她只是不好意思,女人还不就是这么回事,嘴里说不要,其实心里想得要命。”石楠说得好像他是过来人,很有经验似的。“等这儿的事办完,大哥真的舍得丢下她?”他突然冒出一句。
敖俊又是一哼“那得看她的表现。”
“嫂子还不知道大哥的身分?”
“她知道的越少越好。”敖俊心中一阵烦躁,马上转开话题。“好了,谈正事要紧,明天趁县衙里乱成一片,你先到无疆山,跟我义父说一声,免得他担心,或许二弟和四弟也在那里。”
“我不能留大哥一个人来应付”
“要你去就去!”他粗声打断石楠的话。
一旦他决定的事就很难更改,石楠只得把话咽了回去。“是,大哥,那你要保重。”
玉竹才跟一群妇人到河边洗衣回来,就见大街上到处都是官差,还分成好几批,逐门逐户的展开搜查,搞得人心惶惶,一时之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有股不祥的预感。
吴婶找上一户刚被盘查过的人家问:“这位大娘,出了什么事?”
“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不知道?听说知县大人昨晚被人杀了,脑袋跟身体分了家,死状很惨,还有放在库房里,从我们这些老百姓身上搜括的财物也被洗劫一空,所以他们现在正在抓拿凶手”
吴婶听了拍手叫好。“杀得好!那个昏官早就该死了。”
玉竹不知为何忽地心跳加快。
“请问大娘,那些官差有说凶手是谁吗?一那妇人一脸不以为然“他们怀疑杀死知县大人的凶手有可能是一群叫狂天四兽的强盗干的,听说他们来无影、去无踪,至今还没有人能抓得到他们,要换作是我,早就逃出城去了,又不是头壳坏掉,还会躲在这里等着被抓。”
“我也听人家说过狂天四兽这个名字,虽然他们是群打家劫舍的强盗,可是下手的对象都是些危害乡里的奸商,或者是草菅人命的狗官,可以说是为民除害,替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出一口怨气。”吴婶赞佩的说。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玉竹归心似箭的说:“吴婶,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两人向那位大娘道了声谢,便匆忙的各自奔回家中。
“大姊,听说知县大人被人杀了是不是真的?”苏玉琴面露惊惶之色,一副快晕厥的娇弱模样。“现在官差正在到处抓人,好可怕喔”
玉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没事的,说不定凶手早就逃了。”
为什么她老觉得这事和敖俊有关,就因为昨晚他的形迹可疑吗?不,人命关天,她不能凭臆测就说他是凶手。
“二姊,我们家又没有窝藏凶手,有什么好怕的?随他们来搜好了。”苏玉环口气恁是大,可是听在玉竹耳中却是心惊胆战。
她胸口闷闷的问:“你们大姊夫呢?”
“谁晓得!”两人异口同声道。
玉竹原本想说些什么,不过打消主意,转身寻人去了。
来到后院,见他将劈好的柴火堆成小山,够全家用上好一阵子。
“我有事要问你。”与其提心吊胆,不如问个明白。
他将工作全部完成,才睇她一眼“什么事?”
“昨晚知县大人被杀了,官差很快就会找上门来,你”玉竹怱地打住,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万一弄错了,岂不是冤枉他。
敖俊挑起一条浓眉“我怎么样?”
“是你干的吗?”她鼓起勇气问。
他深深的瞅进她的眸底,语带含糊的问:“你认为人是我杀的?”
“不是吗?”玉竹一颗心提得老高。
一声夹着讽刺的低笑逸出唇畔。“如果我说是呢?你会报官抓我吗?”
“我”她为之语塞,思索了片刻,正色的说:“我不会,虽然杀人是犯法的,可是知县大人一死,却可以救了无数将会冤死的人,最起码他做对了一件事,就是为百姓除害。”
“你不觉得他没有人性,手段凶残?”敖俊狐疑的问,依这女人古板的个性,不是应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他是冷血凶手,然后赶紧和他撇清关系吗?女人的心思真让人猜不透。
玉竹昂首迎视他冷凛的目光“他是那种人吗?”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英雄,只做他该做的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够了。”
凝睇着敖俊罢硬的脸部线条,玉竹似乎直到此刻才看清他这个人,他或许粗鲁无礼,我行我素,不将道德礼教放在眼里,可是却有颗最真实的心,不在乎世人的眼光,这样的他,出乎意料的让她怦然心动
她扯住他的手腕“你快点走,走得越远越好。”
“别紧张,他们抓人只是做做样子,并不会认真找。”现在的朝廷就像一盘散沙,下头的人当然能混就混,只不过死了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不出三天,又会恢复原来的生活步调,而继任的人选很快就会到来。
“你说得倒轻松,万一”
敖俊黝黑的脸庞泛出邪笑“你这么关心我的安危,让我很感动。”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玉竹忿忿的瞪着他,跺了下脚,便折回前厅去,恰好听见官差的呼喊声。
“快把门打开!”
“开门!”两名官差重重的敲着门。
苏玉琴和苏玉环脸都吓白了,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敢去“我去开门。”玉竹上前一步,就被敖俊拦下。
她几乎是屏住气息的盯着他把门打开。
“两位差爷有什么事?”敖俊语调正常的问。
其中一名官差狐假虎威的摆起官威“官府要捉拿杀害朝廷命宫的凶手,谁敢藏匿犯人,形同共犯,进去搜!”
辟差大摇大摆的到每个房间搜查,连厨房的灶炉底下都不放过,当他们走到后院的柴房,玉竹连忙捂住差点叫出声的娇唇,就怕他们发现石楠,既然他和敖俊是结拜兄弟,那么必定是一块犯下案子。
见他们一无所获的出来,她几乎停摆的心脏才又恢复跳动“这两天有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官差故意找碴。
玉竹秀容微白,抖着嗓音说:“没有,我们苏家人口简单,很少有外人出入,还请两位差爷明察。”
“这男人是谁?”他睨向四人中唯一的男人。
她心儿一缩“他是我家相公”
辟差用鼻孔看他,鸡蛋里挑骨头,硬给他安个罪名。“看他长得人高马大,眼神凶狠,一看就知道绝非善类。”
“差爷,我爹娘把我生成这样,我也没办法。”敖俊矮下身陪笑,偷偷塞了一锭银子给他。“这是点小意思,给两位差爷喝酒。”有钱能使鬼推磨,就不信他们不吃这一套。
掂了掂手心上的重量,两位官差互使下眼色。“嗯,这家应该没问题,我们再到下一家查。”
敖俊必恭必敬的送他们到门口“两位差爷慢走。”
“呼!”大门关上,玉竹大大的喘了口气。
“真是吓死人了。”苏玉琴弱不禁风的瘫在椅子上,连忙倒杯水暍压压惊。“再不赶紧把凶手抓到,大家都不得安宁。”
苏玉环则是两手抱胸,似笑非笑的斜睇敖俊,挖苦的说:“我说大姊夫,我还以为你多凶悍厉害,结果遇到官差,还不是怕得像是老鼠见到猫一样,原来你也是专挑我们这种软柿子吃。”
“玉环,你怎么可以对你大姊夫这样说话?他也是为了我们着想,用银子打发他们,免得继续找我们麻烦。”玉竹薄怒斥道。
敖俊冷冷一笑“随她爱怎么说都行,我不在乎。”跟这种见识浅薄的女人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我不能让你被误会”玉竹觉得自己有义务要替他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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