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或许他该送一束花过去慰问。
他拿起电话,又放了下来,心底为自己这突然的关心感到讶异。
他对人向来冷漠,而丁苡芩只不过是和他少有交集的演艺人员,并不是什么有利益往来的政商名流,他为什么会忍不住担心她的身体状况?为什么当她在他怀中虚弱地闭上眼时,自己会这么心急?
他对她虽然闻名已久,而她在海报上的那张笑脸也陪了他大半年的时间,但其实直到今天,他们才第一次会面。为什么他却有种模糊的感觉,好像她是他已经非常熟悉的朋友,彷佛只有她懂得他心底的寂寞、苦处和挣扎?
他皱紧眉,不自觉地又看向巨幅海报,刚好一阵风吹过,海报起了波浪,那上面的丁苡芩笑得更灿烂了,但他的心却迷惘了起来
丁苡芩终于醒了,打过点滴,又好好睡了一觉,总算恢复了精神。
唉!艺人真是可怜,平常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更遑论休假。如果竟然可以休息,大概就是像她现在这样在病房里度过吧。
她满足地伸了伸懒腰,睁开双眼。
'苡芩,你醒啦。'小柔红着眼,哭声哭调的。
吴赐佑听到声音,马上奔了过来。
他生气地叫道:'丁苡芩!你都病成这样了,为什么还不告诉我'
'我'她想解释。
'我还是不是你最爱的佑妈?'吴赐佑插腰、怒瞪她。
'当然是呀,我'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疼,你这个坏小孩!坏死了!'
丁苡芩干脆不说话,任他叨念。
'看你昏倒,我吓得心脏差点停掉,你这个死没良心的,什么事情都瞒着我,呜'吴赐佑一边说,一边用手帕拭起眼泪。
'对不起'丁苡芩又感动又歉疚,眼眶红了起来。
从小案母离异,她跟着父亲生活;父亲好酒又好赌,常常把母亲定时给她的学费和生活费拿去挥霍,还嫌不够。为了筹措家用,年纪小又瘦弱的她四处打工,但因为有话直说、不擅交际的个性,却使她处处受到排挤轻视。
好不容易熬到考上大学,父亲竟将她辛辛苦苦存下的学费输个精光,逼得她不得不办了休学,找工作赚钱养家。
吴赐佑便是在一家西餐厅发现了当时在当服务生的丁苡芩,带她进入演艺圈,启发她对戏剧的热爱,更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她能有今天的成就,第一个要感谢的人,就是爱她、疼她、给她一切的'佑妈'。
'知道错了?'吴赐佑吸吸鼻子。
丁苡芩用力点头。
'那外头那群记者,你要我怎么跟他们说?'一向以清新健康形象深获大众喜爱的玉女偶像丁苡芩,竟然当众昏倒,还倒在当今最红的黄金单身汉怀里,这实在有太多空间供媒体去揣测猜想了。
'我不知道耶'从来没闹过任何绯闻,她对这种事没经验。
'当然实话实说呀!苡芩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何况在演艺圈,你要是说得愈模糊,给人的想像空间就愈大,到时候没事也会被传成有事。'小柔振振有词地说着。
'是呀,而且'抱病参加公益活动'这个标题够醒目,还可以替你打知名度呢!'吴赐佑开心地忘了伤心。
'我不想用这种事打知名度,你帮我轻描淡写带过就行了。'她直来直往,最讨厌这种事了。
'好吧。'吴赐佑垮下肩,但再想想,其实也无所谓,反正丁苡芩已经红遍两岸三地,就连在日本也小有名气,根本不用特意再为她制造新闻。
'对了,我昏倒的时候是谁扶住我的?'她一直记得那对孤独深邃的眼,和那双有力、安全的臂膀。
'喔,是申氏集团的总裁申引霨呀!'小柔回答。
'佑妈,帮我约申先生好吗?我想向他道谢。'终于知道他的姓名,丁苡芩眼睛一亮,心底有莫名的期待。她好想再见见他,想再一次享受被安全感包围的感觉;更想确定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寂寞,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吴赐佑敏锐地察觉到丁苡芩不一样的神采。
他脸色一沈。'苡芩,那个男人不适合你。'
'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想谢他而已。'
'别自欺欺人,你想谢他只是藉口,你只是想再见他一面,对不对?'
'我是很想再见他。'被吴赐佑说中,丁苡芩干脆说出心底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虽然根本来不及看清他,但她对申引霨就是有种强烈的熟悉感,让她忍不住想接近他。
'不行!'吴赐佑马上反对。'别忘了,这次回台湾你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呢!而且另一部新戏马上要开拍了,你不好好准备一下,到时候两部戏一起轧,你会忙疯掉!申引霨那边,我会去替你谢他的。'
'可是亲自去道谢比较有诚意嘛'丁苡芩还是不想放弃。
'乖,听佑妈的准没错,那个男人你还是少接触为妙。'
丁苡芩那么单纯率直,申引霨却太世故老练,就算他是数一数二的大富豪,能给苡芩富足的生活,可是为了保护苡芩不受伤,吴赐佑还是要不顾一切地反对到底。
丁苡芩只好点点头。她不太懂,佑妈为什么老是以'那个男人'来称呼申引霨?
'那个男人'听起来像张标签,代表他是个坏男人。可是申引霨很坏吗?如果他坏,为什么要创办申氏基金会,专门救助弱势团体?为什么会因为制作人蔡淑瑛的苦苦央求,而赞助这部不被电视台长官看好的连续剧?
为什么当她看着他双眼,她会有种心疼的感觉?
她有太多的不明白,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好奇,想见他的心更是无法阻止。
出院后,丁苡芩还是忍不住想见申引霨的冲动,便瞒着佑妈,独自来到申氏大楼。站在大楼前,她抬头一望,那高耸的建筑物彷佛压迫着她的心跳,逼出她额际和手心的汗珠。
她凭着一股傻劲和冲动来到这里后,大脑才开始正式思考。
也不知道申引霨在不在公司、有没有空见她?
唉呀!不管了,先进去再说!
正当她要走进大楼大门时,申引霨刚好出了电梯,迎面向她走来。
'丁小姐?'申引霨讶异着,没想到竟会在公司楼下遇到她。
'啊!'丁苡芩认出那双眼、那张轮廓,有些措手不及,一双水灵灵的眼愣愣地看着他,脸上微微发热,心跳也跟着莫名加速。
这次她终于看清楚他了。方脸,宽额,下巴刚毅;双眼深邃,凌厉地傲视一切,高挺的鼻梁下,是紧抿的薄唇;伟岸的身躯则被笔挺合身的西装裹着。
她不自觉地靠近他一步,注视着他的眼,可是今天那眼底除了冷淡,什么都没有;她有些失望。
'你身体好多了吗?'
申引霨看着她,一双如黑宝石般精亮的眼睛,闪闪动人,非常吸引人;略带红晕的瓜子脸上,有着一对深深的酒窝,还有两排洁白整齐的贝齿。这个女孩,天生就适合笑。看着她温暖的笑容,他急促、忙碌的神经,不禁缓和了下来。
鼻架单薄的她并不高,只到他肩膀而已;半长的头发在风中舞着,她伸手欲抓,却控制不住它们,他看着她有些可笑的动作,竟有想替她驯服那些不听话乱发的念头。他察觉到心脏因为这个念头而不规则地鼓动着,目光开始逃避,不再直视她。
丁苡芩没想到他还记得她,而且还会关心她。她既开心又兴奋,觉得这趟果然没来错。
'好多了,谢谢你。'她微笑起来,抬头看着他,眼神里充满对他的好感,怎么也藏不住。'申先生,我能请你吃顿饭吗?我想谢谢你那天帮了我。'
'不用了,举手之劳而已。'
她闪亮的眼底,有着爱慕的情愫,阅人无数的申引霨看出来了,一丝莫名的欣喜窜上他的心头。但理智的他马上提醒自己得和她保持距离,不能让她继续对他存有幻想。他不是她能用情的对象,而且,他更不想让自己对她温暖的目光产生依赖的感觉,那使他觉得脆弱。
'可是'丁苡芩失望地皱起眉头。
此时,申引霨的司机正好把他的座车开过来。
'对不起,我还有事要忙。'他礼貌性地向她点点头,上了车。
车子开远前,丁苡芩看见后座还坐着一名冷淡幽雅如百合的女子,只觉得她和申引霨的气质很像,他们是什么关系?
她的心蒙上了一层乌云。
上车后,申引霨的心跳仍忍不住为丁苡芩眼底直率的情感而急促着。
他是个阅历丰富的男人,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更是数不清,但却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让他如此慌乱。他想管住自己的心,不受她吸引,但她的率真和温暖的目光却不断地吸引着他,就像黑暗对光的渴望;他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对她动心。
不行!案母失败的婚姻让他知道,爱情是虚假伤人的,绝对不能碰。他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
'那个女孩令你不舒服?'方怡容看一眼他的侧脸,突然说道。
'没有。'
'你是很能自制,但唯一的破绽就是,当你想掩饰内心感受的时候,你就会皱眉、抿嘴。'方怡容一针见血地点出。
申引霨没有否认,因为这六年来,方怡容几乎每天都跟着他十几个小时,只要他的一个挑眉、一个眼神,她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他绷起脸,拒绝再提起有关丁苡芩的任何事。
'是。'方怡容聪明地不再多说。
'说说子学吧,他今天从巴黎回来,一定又会替你带很多礼物。'
赵子学当初是为了要近水楼台追求方怡容,才放弃了自由,答应他担任申氏集团总经理一职。只是,他进入公司后也没办法常常接近方怡容,因为他三天两头就得往国外跑。
'我不想谈他。'这会儿换方怡容绷脸了。
'那待会儿见了面,你也不想谈他喽?'申引霨带点促狭地问道。他察觉到赵子学不在的这几天,她似乎也不怎么快乐。
'今天陪总裁和他用餐,完全是因为工作需要,我不会掺杂私人情感的。'她一向公私分明。
'但是你整天跟在我身边也不是办法,子学会吃醋的。'
'我只是尽本分。当年既然答应你要全力帮忙,我就一定会做到。'她义正词严。
申引霨笑笑。方怡容和他一样的固执,但这点固执,却让赵子学甘愿放弃无拘无束的生活,一头栽进爱情猴。
此时,他又无法克制地想起丁苡芩,不知道她对他的好感,纯粹是一时的爱慕,还是真心喜欢。
如果她知道他是个非常固执冷酷的人,她还会像赵子学爱方怡容一样,不顾一切地继续喜欢他吗?
他忽然有种矛盾的担心,不知道自己是怕她缠住他,还是怕她不缠住他。
车子停在一家高级餐厅前,申引霨和方怡容下车进了餐厅。
他们才刚坐下,就看见高大俊帅的赵子学拖着两个大行李箱,笑嘻嘻地走向他们。但他的目标只在佳人身上。
'嗨!亲爱的!'赵子学热情地想拥住方怡容,却被她躲过,他毫不气馁,笑着拍了拍行李箱。'你看,这里面全是我替你在巴黎买的衣服、香水、化妆品,我找了好久耶'
'这些东西你拿来这里做什么?'她尴尬地看了申引霨一眼,心底却为他费心张罗的礼物而感动不已。
'不拿来这里,我根本没机会亲手送给你,你的时间几乎都让引霨占满了,我想见你一面都难。'赵子学故意嘟着嘴,抱怨地瞪了申引霨一眼。
'除了你出国之外,我们不是天天见面吗?'
'一天见个三五分钟也算见面吗?连接个吻的时间也不够!'
方怡容顿时脸一红。'申先生在这里,我不想和你说这些。'
'他在这儿更好。'赵子学转向申引霨。'你明知道,我是为了追怡容,才答应你当申氏集团的总经理,你还不帮我!'
'我怎么知道能帮什么?'
'你可以把她让给我当秘书啊!'赵子学再重复一次这个几年来不变的要求。
'你不是不知道她的个性,就算我肯,她也不会答应的。'申引霨浅笑道。
'我'
'你别胡闹了!'方怡容连忙阻止赵子学继续往下接。
'这不是胡闹,而是争取权益!交往了六年,我没有一次好好吻过你,更别谈进一步的'
'赵子学!'他愈说愈露骨,方怡容不禁动怒。
'子学,有什么事回公司再说吧。'申引霨又得当起和事佬。
'我不吃了,你们慢用吧!'方怡容拎起皮包,怒气冲冲地离开。
'你把她惹火了。'他很少看到她生气。
'不惹毛她,我怎么知道外表冰冷的她,内心其实是火热的。'赵子学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还笑眯了眼。
'你故意的?'
'不然你以为我真那么无聊,一见面就找她吵架呀?'
'你不怕她从此不理你?'
'别人我不敢说,但容容绝对不会。'
申引霨怀疑地挑眉。
'来,我跟你说。你有没有发现她身上穿的用的,全是我送的?她肯用我送的东西,就表示她心里其实一直有我啊!'
这下子,申引霨终于明白了。'你们谈个恋爱也搞心机。'
'这不叫心机,而是方法。'侍者送来焗虾,赵子学悠闲地挟起一颗虾球,慢慢往嘴里送。'如果你爱一个人,你就会千方百计让她把你放在心上的。'
申引霨搅着面前的咖啡,但笑不语。
难得的阳光午后,两人不谈工作,申引霨静静听着赵子学谈论如何抓住女人的心,但他没谈到的是,女人都是如何让男人爱上她。
他又想起丁苡芩,不知道她会怎么做。
不过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不管她做什么,他都绝不能被打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