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毛辰亚。”毛辰亚一手拿着电话,一手猛敲着键盘。
放个长假回来,办公桌上堆积着一大叠待输入电脑的凭证,她已经连赶三天的工作,整个手臂还因为狂按键盘,已经有发麻的现象,可是她还是不能稍稍休息,今天若还做不完,她就得留在办公室加班,还会被主任骂到臭头。
谁让她只是个小小的助理会计,她平常的工作就是输入这些报支的凭证到电脑里,她人虽放假,可是也没有同事会愿意帮她做,在这种各司其职的大公司里,每个人都只顾好自己的事,除非是很急的文件,才会被代理的同事先抽出来处理,不然都是个人负责个人的事。
所以往往休假回来才是痛苦的开始。
“小亚,我是阿威。”
棒着电话线汪汉威的声音依然磁性中带着优雅。
“阿威?”她语调有着上扬的喜悦。
“在忙吗?会不会打搅到你上班?”
“忙死了,从放假回来忙到现在。”她忍不住有些撒娇的抱怨。
“那我晚上再打电话到你家。”透过话机,汪汉威可以听见键盘轻脆的敲打声。
“阿威,很抱歉没空和你多聊几句。”一心二用下,她又按错了一个数字键。
“你忙,没关系,反正来日方长。”
“嗯,是呀!”她没注意到他说了什么,全神贯注在萤幕上,嘴里只是自然地回应。
她的一句是呀,让他的信心大增。“就这样,等你忙完我再找你。”
“好!”她挂了电话。
五指继续飞快在数字键上敲着,突然画面闪出一个讯息:这个程式执行无效,系统即将关闭
她差点没尖叫出声,她按到了什么不明的键吗?辛苦一个早上所打的资料,她都还没存档,老天爷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她!
她有些欲哭无泪,依照往常的经验,一旦出现这个讯息,只有关闭画面一路可走,可是她不甘心呀!
她怎么会忘了存档!平常她可是机灵得很,知道这台烂电脑常常会出问题,所以她都有随时存档的习惯,今天她是忙翻了?还是累翻了?竟发生这种惨事!
懊死的电脑,真想一脚把它给踹到大楼底下,让它粉身碎骨算了!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电话铃声又不识相地响起
“毛辰亚。”她的口气又差又坏。
“小亚,你怎么了?”阮常行被她的口气吓了一大跳。
“阿行?”她上扬的音调,带着一种疑惑。
“是太想我,想到心情不好吗?”他又恢复平常那种说笑调侃的态度。
这两个人是约好的吗?这么巧?一前一后打电话给她。
阮常行自从那日送她回家后,就像消失到神秘三角洲,连个人影或声音都没有,今天他怎么又突然蹦了出来?
“我电脑当了,打了一个早上的资料就这么报销了。”她整个人摊在椅背上,有着重重的无力感。
“你用什么软体?”
“知道什么软体有什么用,程式无效就要强迫关闭画面,我没存档,所有资料还得重新打一遍。”她的口气不好,简直把气都发泄在他身上。
她更想咆哮出来,却不愿让同事知道,知道了还能怎么办,顶多一句:“怎么不小心一点?”“你怎么会忘了存档?”像这种无关痛痒,没有实质性帮助的安慰话,她是不需要同事们一人一句来讥讽的。
“你很累吧?要不要先去喝杯咖啡休息一下?愈急会愈弄不好,心情就会愈糟糕。”他低沉温柔的嗓音有着安抚人心的作用。
“我哪有心情喝咖啡,烦都烦死了!”听到他的关心,她转为无奈的可怜兮兮。
“不然,我去帮你打资料,我可是有练过电脑打字,速度还不慢。”
“你怎么来?非员工是进不来这栋大楼的,更何况我是在戒备森严的会计部。”访客只能在一楼,若要登上二楼以上的楼层,就必须要有部门主管的通行令。
“你把要打的资料带回家,晚上我过去帮你输入。”他继续找着方式,只想帮她减轻工作。
“我那里没有电脑,你要拿什么输入?”她还是很谢谢他的好意,可是与其浪费时间和他闲扯,她还是重新振作精神,好好跟手上这一堆凭证作战,可能比较实际些。“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还是认命一点,赶紧重头做,就算做到半夜也会让我做完吧!”
“小亚,我会带一台手提电脑到你家,你就准时下班,剩下的就交给我来做,好吗?”
“好!”就像在溺水中,发现一块可以攀扶的木头,她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完全忘了他是曾经向她表白却被她狠心拒绝的男人。
照理说,他们之问应该要互不往来,甚至断了讯息,不然也要有些尴尬的气氛存在,怎么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他的人依然和过去一样,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他的甜言蜜语,她听来是再自然也不过。
“从现在开始,你什么事都不要做,乖乖地在公司里打混摸鱼就好,晚上我会帮你把事情做完,你别累坏自己,否则我会心疼的。”
“嗯!”挂断电话,她有想哭的冲动,看着那个依然停在当机的画面,她狠心地用滑鼠按下确定键,然后打了一整天的心血,就这么从她眼前消失。
重新打开档案,最后一笔资料依然停留在一早时的状态,她找了一片磁片,将档案另存新档,然后将磁片收进皮包里。
这时主任走过来关切她的进度“小亚,明天一定要将资料输入完成,系统中心才能将我们的资料转档跑出报表,你没问题吧?”王任察觉到她脸色的怪异。
“没问题,我明天一早将资料给你。”她强撑起精神,对着王任保证。
主任很满意她的答案,对她点头表示嘉许,然后才离开。
有苦也只能往自己的心里吞,明知放假回来是这种结果,她还是很想享有休假的快乐,所以这一切怨不得别人。
。。
下班时间一到,毛辰亚就飞也似的离开公司。
她拎了两个便当赶着回家,不知道阮常行是吃过才来,还是来她这里才吃。她不想打电话跟他确认,怕他说要过来帮她只是一时兴起,到时她的脸就丢大了。
下了公车,远远地她就看见大厦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愈走近,就愈怀疑自己的眼力,这是阮常行吗?
他那一头及肩的长发怎么不见了?
再走近几步,发觉自己竟有些举步维艰,待会儿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她怎么会答应让他过来帮她?她下午真是被电脑气得神智不清,万一他对她依然不规矩?
她还来不及让脑子想太多,阮常行已经走出大厦,站定在她面前。
“在想什么?”他接过她左手的提袋,里头装满一大叠的凭证资料。
“你等多久了?”她有些答非所问。
“还好,一下子而已。”其实他已经站了一个小时。
短发让他多了成熟稳重,跟汪汉威有这么一点神似,只不过他是粗犷有活力,汪汉威则是温文有书卷味。
“吃过没?”她率先走进大厦。
他虽然肤色一样黝黑,但是没了那种亮到发黑的金光,感觉多了健康、少了油条。
他随着她进入电梯。“还没。”
电梯停在九楼,她往左走到底。“你开学没?”
不像在渔村里的下修边幅,今天的他整齐中有种知识青年的精神奕奕。
“还有一个星期。”他笑了。
“喔,那”
“你不要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他拿过她手里的钥匙,帮她打开小套房的房门。
从她见到他开始,整张脸就绷得紧紧的,眉尖不时皱着,连讲话时尾音还会发抖,他有这么可怕吗?
“我哪有紧张!”被他这么一揭穿,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都已经泌出汗珠。
小小的一间套房,只有十来坪大,他将手提电脑放在唯一的桌上。
“好吧!你不紧张,紧张的是我,我怕羊入虎口。”他拿过她手里的提袋,拿出便当,她还记得帮他买一个,可见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谁是羊?”
“咩咩!咩咩!”
他学了几声的羊叫,更将双手在头顶上此出羊角的模样,逗得她盈盈笑出声。
“没见过这么壮的羊。”他耍宝的模样,让她的心情轻松不少。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个什么劲,明明她和他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她却把自己弄得神经兮兮,说不喜欢却也不讨厌,说害怕却也没那么严重,怪异的心情,连她自己都搞不懂自己。
“我也没见过这么瘦的母老虎。”他打开便当,溢出饭菜香。“先来吃吧,吃饱才有力气做事。”
她和他面对面吃着便当,他边吃边打开手提电脑,向她要了磁片后,边看着磁片里的资料。
“吃饱了再看,否则胃会不好的。”
她叮咛着,他果然停下动作,专心吃着便当。
“胃酸如果过多,我不介意你帮我中和一下。”
“怎么中和?”她问的很天真,是真的不知他在打什么哑谜。
“当然是用你的口水,我不会介意你吻我的。”他的脸呈垂角向前,小小的圆桌,差这么一点就碰上她的唇。
“你”她猛地将身子往后仰。“你别闹啦!”
他像乌龟似的,又把头给缩了回去,笑意含在嘴里,连同便当里的饭菜,三两下他就将便当给吃光光。
她用筷子翻搅着便当里的饭菜,对他调戏的行径,她根本没辙。
“你慢慢吃,我先帮你输入资料。”
“你会吗?”她很怀疑,他这样光看就懂得要输入什么资料?
“别忘了,我可是学国际金融的,我也修过中级会计,更是电脑高手,这些数字我要是连看都看不懂,我不就白混了。”他收拾便当到塑胶袋里,然后拿出她提袋里的一堆资料。
一张张的凭证是费用报支,举凡员工的交际费、计程车费、差旅费、汇费等零星的支出,属于自行代垫的性质,都先将发票或者收据黏贴在凭证上,然后经过部门主管的签名,就可以送到会计部来请款。
而她就负责审核凭证,然后再将资料输入电脑,在截止日前需将档案交给系统中心,由系统中心转档后,就可以在网上和银行连线,直接将金钱电汇给代垫费用的同仁。
她的工作涸戚燥乏味,日复一日重复着,这是在大公司里工作的第一步,基础学会了,才有资格轮调到较上一层的职位。
她嘴里含着一口饭,来到他的背后,看着他输入的情形。
他真的不是盖的,眼里看着凭证,手里敲着键盘,刚开始或许资料的栏位有些不熟悉,可是在她稍为的指点下,没多久他就运用自如,十指如飞。
她的食量不大,便当只吃下一半就将便当盒给盖上。
她从小冰箱里拿出一罐矿泉水,放在电脑旁。
“休息一下,喝点东西。”
他喝了一口,又全神贯注在电脑上。
没想到他也有这样的一面,认真的男人有种自信的神采奕奕。
“你去洗澡、去休息、去看视,去做什么都好,就是别盯着我瞧,不然我可没法专心。”他从萤幕上抬头,对她眨了一眼。
她才惊觉自己不知瞧着他多久了,匆忙中回过神来,她问:“要不要换我来输入?你休息一下。”
毕竟来者是客,他是来帮忙的,她怎么好意思全让他做。
他摇着头“你、去、休、息。”他一字一字的强调。
她真的累了,连着两天夜里,她都被一堆凭证给压得恶梦连连,而频频惊醒。
她乖乖地去洗澡,洗完澡后就在单人沙发上打起盹来。
突然而来的电话铃声让她从半睡半醒中醒来。
“喂!”她揉揉惺忪的睡眼。“阿威呀!”
阿威这两个字,如电流般震得阮常行立即停下十指的运作,竖起耳朵,放远视线,仔细地瞧着她的动静。
只见她眉眼如桃花,笑得缤纷灿烂。
“不忙,我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你在看书?看什么书?”
她的语气柔而媚,完全是小女人的娇样。
“我也喜欢金庸的小说,以前念书时我还曾把降龙十八掌,从第一掌背到最后一掌,每次都半夜偷偷起床练功,就怕被我爸妈发现。”
她的眼光温婉含羞,像是情不自禁的流露,一点做作都没有。
“对对对第一掌是亢龙有悔。”
他愈看愈听,脸色就愈难看。
他现在可是在她家里,正在帮她打资料,她至少也要考虑到他的存在,不该那样肆无忌惮地跟阿威聊天哈啦兼谈情说爱。
降龙十八掌要是从第一掌讲到最后一掌,恐怕天都要亮了,没想到阿威平常看似不吭声,没想到把起女孩子来还是很有一套。
“你星期六要来台北?”她笑容里绽放出一朵朵幸福的花朵。
在他晃神中,降龙十八掌什么时候讲完了?他盯着她看,生气的鬼脸又出现了。
“好,到时一起吃午饭。”
她竟然要跟他的情敌约会?他躁动的身子,竟然有些不安。
“萱萱要一起来吗?”她挪动身子又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不来呀!”
汪云萱这个媒人婆好不容易制造机会给他们独自相处,当然不会自讨没趣地来当电灯泡,这么白痴的问题,还需要问吗!
“好好嗯星期六见。”她轻轻挂了电话。
看她那种心满意足的样子,他的牙就咬得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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