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练如滟轻轻向他点了点头,噙着的温笑不假,立时升起的防备却也是真。
“什么时候你开始抹胭脂了?”
东方曜对练如滟说的第二句话,让齐磊惊亮眼瞳。练如滟敛沉神容。
“不对──你受伤了!”
东方曜第三句话出了口,杜康酒肆里,瞬间雷电交加、风雨大作
她从没见过这样子的齐磊!
当东方曜为她诊过伤势后,便要齐磊同他到铺子提葯;当齐磊回来后,脸色就始终盘罩乌云,说有多沉黯就有多沉黯。许是头一回瞧他如此严凝的神情,练如滟竟觉得有些不安。
懊怎么面对这样子的齐磊?
“葯给我,我自个儿处理就行。”她刻意操着清冷语调撂了句。不管如何,她总是师父,没理由为了徒弟的脸色着慌吧?
“不!我来弄!”齐磊硬邦邦地回了话,迳自闷着头动作。
练如滟深吸口气,按下躁动的心绪,干脆合了眼,运起元功疗伤。
时间,就在侵凝的气氛底,以极缓的速度,偷偷滑过葯,是煎好了,可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师父、怎么跟师父说话呐!
齐磊朝练如滟方向探觑了眼,见她闭目盘坐、正自运功,只得硬着头皮出声一唤:“师父,葯我弄好了。”
“嗯。”她沉嗓应了,却依然未动。
“师父,葯不喝,是会凉的。”
“嗯。”又是一声嗯?师父明明没有起身喝葯的意思嘛!齐磊心头急,偏不能对师父使强。
忽地灵光闪掠,他飞快移步到练如滟身后,跟着盘腿坐下,提了内劲便将双掌贴上了她的背。
“你”体内霍然多了股温热的内力注入,惊得练如滟马上扬睫。
“别动。”齐磊喉间通出低浑的两字,全神贯注于调息运劲。
既然师父坚持如此,那么助她早早完成,可就没有不喝葯的理由了吧?
约莫过了两盏茶时间,两人同时吐了长息收了劲。齐磊马上把葯碗端到练如滟面前,虽然无言,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秀眉微蹙地盯着葯液半晌,练如滟快手拿起、仰颈饮干。
这会儿,该做的、能做的事儿都解决了,两人再度沦入尴尬的静默忍不住!她忍不住了!
练如滟呼息略促,紧着嗓弦,说得又轻又迅:“你想什么,?*党隼窗桑”鹫庋撇豢陨模退隳瘴遥簿”芩担偷蔽也皇悄闶Ω浮!?br>
什么样的表情才能将复杂的心绪透得全?齐磊抬眼向她,对上了明眸专注的凝盼,当下顾不得脑里乱糟糟,老实招了:“我没恼师父,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牙一咬,他释出心中的疑惑。“师父,那蒙面客是你吧?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说?为什么、为什么要挨我一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齐磊苦笑地前着:“是我这双手打伤师父的!是我这双手打伤师父的!”
听他这么说,练如滟总算宽了心:“这点小伤不碍事的,你无须在意。”微微绽了笑,伸手握住了他的:“上回你挨我那掌,受的伤可比我现在严重多了。”
“那不一样!当时师父差点走火人魔,根本认不得人,事态紧急,我才”
“齐磊,你不公平。”练如滟截了他的话,语气甚轻。
“师父”不公平?这话,什么意思?
叹口气,她敛起睫羽:“只许你对我好,不许我替你想么?”
“哦、我”俊容透热,红了。
“你已经好一阵子不开心了,不是练功练得无精打采、就是找其他事情忙。我既然瞧出来了,总该做些什么。”
“所以,师父故意安排了那场对决?”齐磊反握住柔荑,十指交缠。
“那就是你想要的,不是么?”
“我想要的是跟四年前那位”
“是我,那人就是我。”指间倏地收紧,目光湛湛睇着他:“四年前在擎虹剑会上夺剑的人,就是我;你要找的人,就是我。”
齐磊完全怔愣,本来以为师父只是乔装赴约,没料到事实竟是这样。
“我师父喜欢赏玩各种珍奇兵器,为此,我不惜远赴杭城,夺下擎虹剑”练如滟淡淡地说,旋即露了个温晒:“齐磊,你进步得很快。不论站在师父还是对手的立场,我都这么认为。”
“不,是师父让我。”师父明明能用“灞桥折柳”破解的
“你错了,我没有让你。”她摇摇头,娓娓道:“你把‘义和御日’改剑招为掌招,确实是新创。若非事前我曾在旁看你演练,那么,即便你使剑招时我破得,交手当下,恐怕无法及时反应。”唇角勾动,笑了:“那夜,若我以‘灞桥折柳’破了你的招,那才真是取巧占便宜。”
“难怪了!”齐磊恍然大悟,一掌重重拍上了额。“难怪师父会说,要用掌法胜了师父才跟我说那人是谁。哎呀!我真是蠢呆!”
“先跟你说了这件事,你还会当我是对手么?”她问,然后径替他答了:“不会,你不会。”
齐磊确实无从反驳,神思转着,忽又想到:“这么说,山灯会那次不是咱们走散,而是师父先回酒肆布置”练如滟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屏着气息,齐磊问道:“要不是东方大夫看出师父有伤在身,这事儿师父永远不提?”
“提它作啥?你开心,那就好。”
明眸深处,是春水般的柔。齐磊深深瞅着,霎时鼻头酸了、眼眶热了,双臂情不自禁搂住了娇躯:“师父,都是我都是我不好,累师父受伤,连师父靠胭脂润着脸色都瞧不出,还要东方大夫说破了才知道。我、我真是个差劲的徒儿。”
“是我有意瞒你,真让你看出,岂非是我掩藏得不好?”倚在他的胸怀,总有暖烘烘的安心:“这伤,我掂量过的,不会让你没了师父。”
“师父”怎么办,越来越感动了啦螓首微抬,练如滟仰望向他,轻笑漾开了瞳波:“你在和人交手前,会为了我而顾念自己安危,难道我不会么?”
她还记得,当夜齐磊向蒙面客说的话──“我答应了我师父,要做她的亲人,要陪她一辈子,我不想辜负师父,也不想辜负我自己。”
这份情,她是烙记在心,一辈子也忘不了的。
“师父,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齐磊突然开了口。
“嗯?你说说看。”他看起来好认真、好严肃。
“不!要师父先答应!”齐磊坚持,毫不让步。
什么事这么神秘兮兮的?练如滟心下奇怪,但他总不会害了她吧?沉吟半晌,她终于点头:“好吧,我答应了。你说,到底是什么事?”
笑颜顿亮,稍昂了下颏儿,齐磊得意地说:“师父别再收徒儿了。”
“什么?”
“师父别再收徒儿了。”心情飞扬,他不介意说得更详细些:“我不要师弟、也不要师妹,我要当师父惟一的徒儿!”
练如滟被他的模样逗笑了,睨着他摇了摇头:“一个还不够累呀?我可没有自讨苦吃的习惯,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纤指在他脸颊点了两下:“更何况,普天之下没人会像你这般死缠烂打,非要当人家的徒儿不可。”
他撑高了浓眉:“那是我识人功夫好,一眼就相中名师!”
“说得好听!你拜过这么多师父,难道全是酒囊饭袋?”
“呃,那倒不是。”这会儿,真有些窘迫了:“有些师父确实厉害,对我也算不错。可就是觉得师父不一样。”
“哦?哪儿不一样?”
究竟哪儿不一样?这这这他也说不上来,反正反正就是不一样嘛!
苦思片刻,齐磊倏地爆出了声:“我知道了!我知道哪儿不一样了!”接着喜孜孜地向她解释:“我记得过去那些师父是哪门哪派的高手,也记得他们教我的剑法,就是记不得他们生得啥模样。但师父不同,我对师父的面容记得可清楚了!”
练如滟聆听着,轻轻颔首。
“还有还有,最大的不同点是,我拜过这么多师父,只有师父你”他清了清喉咙,十分郑重:“是女的!”
因为她,是女的?
原本晒在芳颜上的笑容登时僵了,练如滟抿紧唇瓣,不自觉地退了两步。
“唔,没错!这是最大的不同吧!”齐磊犹自点头,对这答案很满意。
澄定的眸光瞅着他,好半晌,才缓缓启了檀口:“倘若你在遇到我之前,先遇着另一位武功高强的女子,你会如何?”
“武功高强、很高强?”
“嗯。”齐磊想了想,诚实地说:“应该会拜她为师吧!”
“对她,也会像对我这般?”
“唔,只要她是个好师父,我想应该差不多吧!”
丹唇弯起,笑着,她仍笑着:“果然,你果然是个好徒儿。”
齐磊也笑着:“那当然!我当然是个好徒儿啦!”
练如滟没再多问什么,只是轻轻背过身去。隐约间,她听见了听见来自胸口的、芳心沉落的声音
不懂、不懂、他真的不懂!
大街上,齐磊两眼落在脚尖,边走路,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小石子,神情颇为郁闷。
他是说错了什么话,还是做错了什么事?否则,师父怎么会连着好几天都不开心?
问她么,她总是微笑地摇头说没事儿,可明明就明明就不对劲呐!
齐磊仔细想过好几遍,实在找不出原因,最后决定先去买师父喜欢的莲花饼,之后看情形再作打算吧。
“唉希望师父吃了莲花饼,心里头能够快活些长长叹口气,齐磊苦着脸问头走着,思绪兀自绕着练如滟打转。突然间,有人挡在前路,齐磊抬起了头还来不及看清楚,便被一把抱住,紧接着,是吓死人的悲唤──“小少爷,我、我、我找得你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