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时间差不多到了,她收拾好桌上文件,抬起头看见她的上司副总经理踱进来。
这傅尧年轻得很,三十岁不到,人倒正正派派,工作能力却不怎?灵光,思曼和他开过很多次会,很明白这人虚实。但他是太子爷,是公司董事长的儿子,所以能不能力也不那?重要了。
“忙完了吗?”傅尧对思曼友善得过了头。“一起午餐,好不好?”
“很抱歉,妹妹刚约了我,她酒店有新菜单,叫我过去试菜。”她的拒绝并不太婉转。
对这个人并没有什?好感,为什?不直截了当些呢?
暗尧搓搓手,有点犹豫却硬着头皮说:“我能够参加你们吗?”
思曼呆愕一下,没想到他会这?说。
“当然欢迎。”她只能这?答。以后还要见面呢!
“什?时候走?”傅尧大喜。
“现在去吧!”思曼暗叹。怎有如此死缠之人?
其实傅尧是个相当体面的男人,外表,穿著都不错,气质学问也不俗,可以说是相当有条件的王老五。只是感情的事怪得很,可动心就是不动心,没道理可讲的。
步行到思朗工作的酒店也不过五分钟,思朗仍在工作,他们只能在餐厅先等着。
“思朗就是我见过的那位妹妹?”傅尧问。他是很有礼貌,很有修养的人。
“我只有一个妹妹。”思曼笑。面对傅尧,她坦然大方,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听说你还有位哥哥在”
“广告公司工作。”她接着说。
这个傅尧居然把她打听得一清二楚,看来还真是个有心人呢!
“我听过方思奕的名字,说他是位创作奇才。”
“没有那?历害吧!”她笑。思奕怎?变成奇才呢?香港才子何其多。“他是是努力工作,敬业乐业。”
“你也这样,大家都很佩服你。”他说。视线停在她脸上,却不理直气壮。
他还是第一次追女孩子吧?
“这大人物真难侍候,皇帝一样。”
一看见傅尧她就呆了,怎?变出一个男人来。
“傅尧,你见过的,是不是?”思曼微笑。
“哦!思曼的老板。”思朗坐下来。“喂!我一直有个问题,你是不是该有个兄弟如傅舜?”
“应该是的。”对着活泼的思朗,傅尧也轻松起来。
“应该是,但有没有喽?”她追问。
“有。我弟弟叫傅舜,还在美国没回来。”他答。
“好极了,你们傅家出尧舜兄弟,我们方家出日月女侠,我们的父母都是有心人。”思朗笑。
“什?日月女侠?”傅尧一头雾水。
思朗只好把日生曼,月生朗的情形讲一次。思曼一直不出声,只是微笑。
只要思朗在,她就把所有的发言权全让给思朗。
暗尧和思朗居然很谈得来,思曼本担心这是一餐“闷餐”结果很出乎她意料之外。
“很谢谢你的新菜式,而且给我这?愉快的一段时间。”傅尧诚心诚意的说:“希望有机会让我作一次东。”
“那还不容易?大家都在中环工作,你来个电话就成。”思朗大方坦率。
“一言为定。”傅尧望望思曼。“我们回去了吧?”
思曼点点头,随傅尧而去。
“思朗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傅尧由衷的。
“很多人都这?说,她很容易交朋友。”
“你们姐妹性格完全不同。”
“是,我们原本一个日,一个月。”
“但是好像性格颠倒了。”他说。
“不知道,你只看了外表。”她说。
“你说你也有活泼的一面?”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她笑。
望着她的笑容,他好像呆了一样,连话也忘了说。
“你怎?知道思奕的?”她问。
“哦!我们公司想换广告公司,有人提起思奕的那间,他认得思奕。”
“那?,在这件事上我就不方便出声了。”她说。
“不。事实上我们已决定思奕那间,爸爸已和一位姓雷的先生签好合约。”
雷子樵!
思曼觉得这雷子樵仿佛无所不在的靠近了她们的家。
“这倒是很巧合的事。”她随口说。
“或者是缘分?”他盯着她。
她有点窘,好在已回到公司,各自分手回办公室。
快下班的时候,思朗打电话来。
“今夜有约,不回家晚餐了。”
“去哪里?和谁?”这是当姐姐的本能,关心嘛。
“你相不相信和中午来的那位大人物约会?”思朗哈哈笑。“去台湾晚餐然后赶回来,私家飞机。”
“那?祝你旅途愉快。”思曼也笑。
思朗不跟她一起,她倒真有点烦恼。思朗抢叫出租车的功夫一流,她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今天恐怕八点钟才能到家了。
站在街边,自然人头涌涌,出租车一停,十数人拥上去,她只能站在一边干瞪眼,干着急。
站了一阵,一部全新的银灰色雪铁龙停在她面前,门也打开。惊愕一阵,看见开车的竟是雷子樵。
心中有丝犹豫,倒还是上了车。
“在中环开会。”他简单的说。
“谢谢。”她也只是这?说。
大家冷对冷,简单对简单,谁也不吃亏。
从中环到赛西湖她的家,他们没交谈过一句话,反正他们之间也没有什?朋友的感觉。
她下车,他也跟着下来。
“我自己回家就行了。”她拒绝他送。
“思奕约我在你家吃晚饭。”他淡淡说。
啊!她居然表错情。她很懊恼。
两人一起上楼,一起进门,母亲和思奕都错愕。
“你们一起回来?”
“不”思曼马上摇头。
“是”子樵却这?说。
两人对望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这是雷子樵第一次真正在笑,她记得很清楚。
“我在等出租车,遇到雷先生。”她解释。
“我在中环开会。”他也解释。
仿佛大家都怕有什?误会似的。
“思朗呢?”母亲问。
“约会大人物,坐专机去台北晚餐。”思曼说。
他们都不以为然的笑。
“我去换衣服。”思曼转身回房。她发觉子樵用很奇怪的眼光望住她。
那种眼光有疑问,有探索,又有点好奇。一边换衣服,她一边这?想。但是,她有什?特别?
换好衣服她没有马上出去,思奕的朋友自有思奕招待,她宁愿看几版报纸,直到佣人请她出去。
回到客厅,她又马上接触到子樵的视线。除了刚才那种疑问,探索,好奇之外,仿佛还有等待?
等待什?她出来?
不,当然不。他们根本不是朋友。
因为同住赛西湖,子樵又孤家寡人一个,大多数的时候,他去方家晚饭。周末周日他又回请方家人在外面吃一顿,可是参与的人口只限于思奕和方家父母。
思朗大概恋爱了,和她口里的“大人物”吧!难得有机会在家,根本碰不到子樵。思曼呢!晚饭她会回家吃,周末周日却拒绝同行,宁愿在家看书,听音乐或洗头。
她是发现了子樵对着她的眼光特殊,可是她不是大惊小敝的人,她不愿想到其它。
她很能享受在家里孤单的时光。
是周末,思曼去超级市场买东西回家,发现家人都走光了。黄昏时刻,大概又和子樵出去了。
这些日子的接触总有些了解,子樵是个没有架子,很淡泊的人。身为思奕上司,和思奕却象兄弟。思奕说过,他有很多新的意念提出来,客户采用了,他都寄在下属名下,自己决不居功。
这人倒和他冷漠的外表不同。
至于其它,她常常笑,面对面的常常吃晚饭,她竟也没认真的看过他的模样,大胡子后面的脸是圆是方也弄不清楚。
打开音乐,她轻松的靠在沙发上看一本书。
她不急着交男朋友,有缘分的自然会来,她不喜欢周围来来去去、川流不息的尽是些过客。
音乐悦耳,书本也精采,正自得其乐中,门铃响了。这个时候,会是谁?
门开处,她看见了子樵。
“你?”她很自然的反应。“你没和他们一起去?”
“和谁?我并没有和谁?”他皱皱眉,走进来。象回自己的家一样。
“思奕和爸爸妈妈都不在。”她提醒。
“是吗?”他想一想,还是坐下来。
她看他一眼,人人都不在,为什?还不走,她和他之间是没有什?可谈的。
思曼放的是“梁祝交响乐”她欣赏日本的女提琴家那如忧怨又回肠荡气的演奏,但但旁边有个雷子樵,她觉得全不对劲儿了,很别扭。
“你也听‘黄河’吗?”子樵忽然问。
“听,当然听。”她看他一眼。“任何音乐我都听。”
他站起来,自顾自的停了“梁祝”把“黄河”放上去。
“‘梁祝’太哀怨了,听不下去。换一张。”
思曼万分惊异他说这样的话,他还懂哀怨呢!他看来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人。
然后,他就靠在沙发上,闭着眼沉入音乐中,非常的旁若无人。
思曼在这时不便离开,她决不会小家子气,但一边有他这场面令她觉得滑稽,她只能仍坐在地毯的一角,眼睛对牢书本。
两人各自保持着自己的姿式,直到音乐结束。
“我来换!”他跳起来,原来他没睡着。
她看他一眼,他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是晚饭的时候了,她该怎?办?
“我弄晚餐。”她放下书本。
“你吃什?”他慢声问。
“有牛肉汤,我想简单一点就吃牛肉场面。”
“我也一样。”他说得自然极了,就象吩咐妹妹一样。
她呆了一呆,也没出声就走进厨房。他的脾气就是这样吧!毫不拘束。
两人对坐着吃牛肉面,彼此间都没有说话。她想起不久以前他也来晚餐,曾用好奇、探索,甚至等待的眼光看她,现在呢?只是无底的深邃,谁也看不懂,探不到。
“身为一个女人做行政经理,你有什?感受?”他问得突然又特别。
“感受?没有。它只是份工作,男人女人一样做。”
“你不曾遇过困难?”他又问。
“每个人都会遇到困难,努力克服。”
“有没有流行的性搔扰?”他一本正经的。
思曼不知好笑或是好气,怎样的问题?
“这儿不是外国,没有那?荒谬事!”她声音提高一点。“最主要的,现在的东方职业女性都很自觉,很理性的知道自己在做什?。”
“这种是存在的,并不分东方或西方,”他皱眉。“而且这是严肃的问题。”
“很好,我告诉你,没有。”她语气不好。
突然间她想起傅尧,身为傅尧,身为副总经理又是老板之子,他明显的在追求她,这算不算搔扰?
“很好的现象,表示你在公司里用了很正确的态度,”他好像涸祈慰。“你知道,很多女性受搔扰只因她们的态度引人误会。”
看他一本正经的认真,她忍不住笑了。
“在办公室之外,你也永远用这种态度?”她问。
“只是不想引人误会。”
“曾经令人误会过?”她盯着他。胡子下面是怎样一张脸?清秀?粗犷?普通?她猜不到。
“没有。”他垂下头,仿佛另有心事。
话题告一段落,他们之间又变成空白一片,他们原先是没有联系,没有共鸣的人。
“怎?你总是不参加你的家人”他问。他一定很辛苦的在找话题。
“并非故意,只是不凑巧。”她随口说。
“或是对我有成见?”
“没有。怎?会呢?”她失笑,此人也天真?“你是思奕的朋友。”
“我的意思是我们并不排斥你,”她觉得不妥,怎?谈起这题目?“只是大家不熟。”
他想了一阵。
“事实上我当这儿是自己家,”他说得很特别。“你们是个正常,可爱又温柔的家庭,我很羡慕。”
“你的家呢?”她忍不住问。
“在美国?在台湾?我也弄不清楚,”他自嘲的。“但它永远不象你所拥有的。”
“我很抱歉,我并不知道”她有点窘。
“我已习惯一切,十二岁我就开始独立,一直念寄宿学校,我有我的快乐。”他说:“你不需要抱歉。”
他内心很骄傲,她强烈的感觉出来,他不接受同情。
她只能闭口。她完全无心探知他内心的一切,完全没有。他们还太陌生。
慢慢的吃完味道相当不错的面,他站起来,很快的收了碗筷,到厨房洗凈,放好。他大概真当这儿是家,一切自然。
回到客厅,他仍没有离开的意思。这下子思曼为难了,她想静静的听一会音乐,看一阵书。她却又不能赶走他。
“你可以不理我,当我不在。”他拿起晚报。“我想等思奕回来。”
“你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她问。
“今天一直没通过电话。”
她想一想,回到卧室。化妆台上有张便条。看她多蠢,竟没想到妈妈会留话给她。
“思朗的男友约晚餐,你可赶来,在新同乐。母字。”
跋去?怕他们已吃完,在回家的路上了。看来思朗对这“大人物”男友认真起来。
“他们和思朗的朋友一起晚餐。”她到客厅告诉子樵。“很快就会回来了。”
“哦!”他头也不抬的看着报纸。
这个人真是“自我”得太厉害,我行我素的不理别人感受。
思曼索兴回到卧室,反正也没什?好讲的,还不如各自为政好些。
听到门声时已九点半,他们回来了吧?推门出去,却看见子樵已离开。这家伙,不是才说要等思奕吗?
罢要回到卧室,门声又响,这一次,真是他们回来了,包括神采飞扬的思朗。
“思曼,太不给面子,为什?不去?”思朗第一个叫。
“看见妈妈的留字已经八点半,还怎?去呢?”
“子樵刚走,我们在下面碰到他,”思奕盯着思曼。“你们一起晚餐?”
“他不走,只好煮牛肉汤面给他吃。”思曼坦然。“我们之间话不投机,所以各自为政,他在客厅,我在卧室。”
“你们俩,到底为什?对子樵有成见?”思奕笑。“思朗不请子樵还说得过去,但不准我打电话通知就太过分。”
“他那家伙还是不懂人情世故,硬要跟去呢?”思朗叫。
“子樵怎会不懂人情世故呢?他只是冷漠,只是淡泊,不在意而已!”思奕解释。
“他又不是我的朋友。”思朗转向思曼。“你可知道,我找到一个好棒的男朋友。”
“大人物嘛!专机去台北吃晚饭的。”思曼笑。
“什?”思朗眼睛睁得又圆又大。“什?飞去台北晚餐?他只是个年轻的港大讲师啊!”思曼皱眉,然后笑了。
“大概是我错了吧!”
“我才真不明白,书念得那?好,人又长得那?帅的男人,会喜欢我们家小丫头。”思奕打趣。
“为什?不行?我很差劲吗?”思朗十分不服。“他是博士,可是爱情不讲究学历的,我有我的长处。”
“怕我不懂爱情!”思奕走进卧室。
“思曼,明天补请你,好不好?”思朗好兴奋。
“好像已经订了婚似的。”思曼笑。“才几天呢?你必须冷静一下。”
“我们是想订婚,真的!”思朗叫。
“孩子,多点认识,久一点再说,不要太冲动。”父亲淡淡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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