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想起了那个穿栗树色靴子的女人——我似乎看见她上了那座木桥。她现在在哪里?那个老人是谁?那究竟是一座怎样的桥?也许等天晴了,我该重新到桥边来看看。我正想着,自行车又开始猛烈地跳动起来。我记起了这段路面。这路面被车轮和马蹄压轧成一道道深深的凹槽,车轮在上边不断打滑。我还记起了那个骑自行车的人,我的耳畔又响起了我和它袖子相擦的那种刷子在羽绒布上划出声音。想起那个像蝴蝶一般歪歪斜斜的骑车人,我的心情变得轻松了一些,因为我能够通过它把自己和现实联接起来,我担心自己是否丧失了理智,而处在一个桥边老人所谓的雪夜错觉之中。
我的自行车更加剧烈地颤动了一下,车轮像是碰到了一个硬物上,我差一点从自行车上摔下来,我的好奇心和探究心理使我停下车来,想看看那个硬物是什么。
那是一辆歪倒在路边的自行车。
接下来我看到的事情或许棋早已猜到了。她在我“水边”寓所的椅子上不安分地躁动着。她一会儿拿起她的画夹,一会儿哼哼卿卿地看着天花板,对我的故事显示极度的不满。
这是一个非常庸俗的结尾。棋说。
你在路边发现了那辆自行车你马上意识到了是你刚才在追赶那个穿栗树色靴子的女人时匆忙之中将它撞倒的你开始四处寻找它的人影最后你在路边那个埋排水管道的沟渠里发现它的尸体尸体已冻得僵硬它的脸上落满了雪花。
是这样。
我开始陷入了沉默之中。棋也呆呆地托着下巴,凝视着“水边”青蓝色的石子滩。现在夜色正潮。“水边”的凉气沿着远处水面朝公寓斜升的坡道,悄悄越过窗格爬进室内,我感到一阵微微的凉意。我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棋在沉思中黑眼珠朝我突然翻动了一下,含糊不清地说:你困倦了?我说没有。我想在夜阑人静的时候,面对一个姑娘独坐,大概不大适宜提出诸如睡觉之类的要求。我想我们都已忘记了时间,也许在天亮之前我们会一直这样默坐下去。我试着找出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来润滑一下现在多少变得有点尴尬的气氛。我觉得我的大脑像是一个空空落落的器皿,里面塞满了稻草和刨灰。就在这个时候,我想到了棋在我和初见时谈到的那个李[吉力]。
你是怎么认识李[吉力]的?我说。
棋的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一层红晕。她似乎立刻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之中。她潮湿的眼睫毛参差错落像一排芦苇的篱掩住了黑白的眼球。她用妻子般空旷而充满诗意的语调告诉我:她先认识那个叫李朴的男孩。
李朴是谁?我问。
李[吉力]的儿子。
我思索着这个被棋称作“李朴”的男孩在我记忆中的印象。我记得在一九八七年,我在李[吉力]的乡间别墅作客,我们隔着会客厅透亮的玻璃看见后花园的雪地上,一个男孩正在滚雪球。我想那个玩雪的小男孩会不会就是棋所说的李朴?
棋的目光仍注视着窗外。她的双眸熠熠发亮,像是要沁出白色或黑色的水汁。我想所有的女人沉入对恋人的回忆和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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