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潇潇落在花家的芭蕉荫下,浓密的芭蕉叶间亮起一丝微弱的火光。
“啪啪”地滴雨声拍打着芭蕉叶面,把四周漆黑寒冷的景象衬托得更加阴森,这隐隐掩映在黑暗里的光就像一团惨淡的鬼火在飘,寂静的花家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一个年轻男子仰望着从黑幕下降落的雨丝,一声叹息从他的喉间传来。
花家的后院里隐藏着他的希望,这个恼人的寒冷隆冬并不能消除他心头的希望,他伸出了自己的大手,这双手,是拿来握剑的,也是用来抚慰过自己妻子的寂寞的,他还用这双手捧起过一个美艳绝伦的少女的脸庞,如此铁血柔情的双手,现在却要用来接生!
是的,他在接生,为一个风流婉转的女人接生!然而他认为这是他一生中最甜蜜的事情!
这个女人还很年轻,她看上去不过十六七,一双眼睛却特别明亮,她望着他,表情痛苦,身体极其虚弱,一头乱发早已在雨中湿透,却无法减去她妩媚之色半分。
她躺在芭蕉荫下,隆起的腹部显示出了她是一名即将临盆的孕妇!
年轻男子的头探入她的双腿间,一只手拿着火折子,一只手托起已经从孕妇产道撑出的一颗头颅,一个婴孩的头颅!
血水混杂着雨水充斥着他的鼻端,这比他杀人时闻到的血腥味还要令他战栗!
孕妇痛苦之色愈甚,她却紧咬牙关,竟哼也没有哼一声!
年轻男子望着她,似在告诉她,再使劲,很快孩子就出来了!
年轻的少妇也似乎读懂了他的意思,在微弱的光芒里,婴孩的双肩已然露出,然而少妇的面孔却已惨白如纸,年轻男子知道她正在一只脚踏入鬼门关,如果她昏死了过去,孩子也会没希望。
年轻少妇握住了男子拿火折子的大手,似要对他说些什么,她陡然使劲一颤身子,孩子便整个滑落在芭蕉叶下,这时的雨势更猛,冷气直逼人的骨髓,青年男子忽然挥剑,剑光一闪,斩断了脐带,他已经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罩在了婴孩的身上。
“让……我看看……”
少妇细如柳丝的微弱之声很快在雨中被淹没,男子的脸色苍白无比,突然闪现的一把剑横在了他的脖子上,男子的火折子跌落,很快,黑暗完全吞没了所有的一切。
黑暗中传来了男子的挥剑声,一声闷响,年轻的男子准确无误地一剑封喉,他身后握剑的一个青衣人倒在了地上,躺在芭蕉叶下的年轻少妇面露惊恐,她不敢相信地在她明亮的眼里呈现出无限的悲痛欲绝。
这时年轻的男子低沉的声音传来。
“嫂子,是个女娃子!她看起来真像一只小猫一样孱弱!”
少妇的神色由惊恐变成了愤怒,她妩媚的面容里因为无限的愤懑而几乎扭曲,她指着年轻的男子,大口喘着气,却无法开口说出一句话,她单薄的身子浸泡在了冰冷的雨水中,年轻男子嘴角扬起了一丝淡淡的悲痛,“你恨我,是不是?”
“闭——嘴!你……竟杀了他!”
少妇忽然使出了自己最后的力气,拾起倒在地上青衣男子的利剑,刺向了年轻男子,年轻男子只轻轻一握,就把她的手抓住,只见少妇目中的星光黯淡了下去,她冷笑一声,翻转剑柄,整个剑刃没入了她娇柔的身体!“这辈……子,你……休想……再碰我!”是的,她恨他!!
“梦儿!!”该死!
年轻男子低吼了一声,扶住了少妇柔软的尸身,良久,黑暗中,他觉得一切都静了下来,连雨好似也停了,一阵冷风吹来,夹杂着“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他听到了有人来到了他身旁,他没有阻止这个人走近,黑暗中来人打着一盏渔红色灯笼,这人披着一件暗色风衣,看身形,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老女人!
她连看都没有看眼前黑暗里发生的情景,好像,这一切都不在她的惊诧之中!她是这个年轻男子的奶母。
“小爷!柳姑娘的孩子没有保住。可惜了,是个男娃!”
年轻男子对这句话无动于衷,忽然把自己手中的婴孩递给了她,黯然道:“这是我第八个孩子,让柳丝做她的娘亲吧!”
老女人接过了孩子。
孩子在襁褓里沉沉地睡着,她的皮肤显得十分干皱,毫无血色,唉!不是一个漂亮的孩子!
一丝淡淡的云层飘过,雨终于停了,在渔光灯笼里,掩映着的,只是一个微弱的生命,一个飘渺的未来……
年轻男子横抱起少妇的身子,把她紧紧搂在怀中,流下了自己的热泪,她最终还是离开了他!
老女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的希望还是没有等到!试问,这是谁的错!没有答案!
冷风呼啸着,天空渐渐呈现出了破晓前的黎明……
芭蕉荫下还残留着血水,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谁也不知道适才这里的血水中诞生出一个弱小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