苡若到香榭舞坊教授舞蹈的第二个月,坊里来了一位出手阔绰的公子哥儿,指名要她到别苑亲自献舞。
“好好表现,霍公子是咱们的衣食父母,千万不要得罪他。”久宫律子交代完,迳自掀帘离去,留下苡若对著镜子发呆。
她到这儿已经个把月了,从头到尾只在面试的那一天见过韩彦申一面,而且还是当着一大堆舞娘在场的时候,这样她要怎么去勾引他?
如今正事毫无进展,却要装著笑脸跟成脑满肠肥的臭男人周旋,真是有苦难言。
“不想去就别去嘛!”碧罗纱帐内,突然冒出一颗人头。
苡若猛然回首,韩彦申正靠在床柱边,笑嘻嘻地望着她。
“是你?”苡若大喜过望“你怎么来了?来很久了吗?怎么也不出点声,害我--”等等!她的闺房让人莫名其妙的闯进来,她这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似乎有违淑女风范。
“害你怎么样?”
亏他长得俊逸潇洒,却一脸不正经,邪恶到有剩。
“害我想拿把刀,将你剁成肉酱,丢出去喂狗。”没来由地,一股无名火自胸中燃起,这种反常现象,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对劲。
也许是他那张脸玩世不恭,无论见了谁总是嘻皮笑脸的模样,让她受不了。但那又如何?他有什么理由应该对她比较特别呢?
避他的!反正苡若就是气,气他不该生冷不忌、来者不拒,这种行为根本就是滥情!
“这么恨我?”他浓眉微扬,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我只不过是捡到了你一只耳环,就让你恨之入骨,未免太小家子气了吧?”
苡若定睛细看,他手中拿的,的确是她在无极山庄不慎遗失的珍珠耳环。
“我哪有丢掉什么耳环?你随便在别人床上拾到的东西,敢情是忘了哪家姑娘的,却胡乱说是我的。”
绝对不能承认,一旦承认了,他就会接著猜出她进香榭舞坊的意图,那她只怕永远也没办法取代久宫律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是吗?既然它也不是你的--”
“也是什么意思?除了我之外,你还问过什么人?”
“全部喽,你是最后一个。”
原来他不是专程来找她的,苡若一颗心以最快的速度坠落谷底。
“出去,你马上给我出去!”她大步走向门边,替他把门打开。
韩彦申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这样赶我出去,不怕被久宫律子撞个正著?”
经他一提醒,苡若赶紧把门重新关起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去跟人家解释他们什么也没做?
她都把门关起来了,韩彦申当然就顺理成章的坐回床沿上,继续盯著苡若。
“你还不走,想陷我于不义吗?”
苡若气得在房里踱方步,想伸手去拉他或推他,又觉得男女授受不亲。
“快走呀!我必须换衣裳,待会还得到别苑去表演呢。”
“你不能去。”他的语气不像是规劝,倒像是命令。
“你是我老板呀!叫我不去我就不能去!”苡若开始梳理打扮,从抽屉里取出衣裳准备更换,希望他非礼勿视,自动“跳窗”离去。
然而,当她梳好头,抹完胭脂,韩彦申却仍神色自若地坐在原位,动也不动。
“咦!?你不走是吧,好,你不走我走。”苡若弯身拎起衣裳,发现一只袖摆让他给压住了,她用力拉,韩彦申却故意将整个身体移过来,压得更加密实。
“嘿!这件衣服很贵重的。”
“会比你一条人命还贵重吗?”他的神情突然变得相当严肃。
“我是去跳舞又不是跳火坑,没任何危险性,你不必替我紧张。”
苡若压根不相信他是真的关心她。包准是久宫律子忙得抽不出空陪他,他才会穷极无聊地,跑到这儿来找她闲嗑牙兼捣蛋。
“那得看今天来的是什么人?”他抢走苡若手中的半截衣裳,揉成一团,丢往床里边。“不要以为你蒙住脸庞,霍昌平就认不出你。”
久宫律子口中的贵客居然是他!
“他能认出我什么?我与他素不相识--”
“死鸭子嘴硬!”韩彦申猝不及防地将她拉进怀里,扯开她左肩的衣裳。
“你放手!”苡若慌忙用手遮住左肩下约莫五寸胸前的地方,一道约莫半个巴掌大的伤口。
那是她上回潜入无极山庄时,不小心被霍昌平刺伤的。她以为除了丽水宫的几个师父知道之外,应该没有人会知道,没想到这个阴魂不散的“小偷”竟也了若指掌。
她忿忿地甩开他的手,将衣服拉回原位。
“这件事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不相信他还会记得,即便记得也不见得能认出是我。”
她好气韩彦申动不动就将她往他身上扯,当她和一般艺妓没两样。
可唉!她到舞坊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他坠入自己苦心设计的温柔陷阱吗?好不容易逮著机会,却怎么也压抑不下油然而生的怒火。苡若感到好矛盾,也好无奈。
韩彦申深邃的眼神不曾稍瞬地看着她“那晚你逃离无极山庄之后,霍昌平便派人走访了镇上大大小小的葯铺,追查一名前胸中剑、削瘦身材的女子。”
“我并没有到任何葯铺去找大夫疗伤。”
周嬷嬷是江湖中人,自然准备了许多专治跌打损伤的金创葯。苡若是个女孩子,受伤的部位又在胸前,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几乎是每天在入夜之后,便悄悄返回丽水宫,由周嬷嬷私下为她敷葯。
大约是五天前,宫中的伤葯酒用完了,周嬷嬷曾经叫东缺到镇上购买材料,如此而已。他是一名四十开外的中年男子,身上又没有受伤,应该不至于遭到怀疑才对。
“霍昌平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从我师父那儿追查到我。”
“就一般常理来说,是这样没错。”韩彦申拉著她的手腕,强迫她坐在床上,乖乖的听他说话。“当时,如果你师父买了葯就走,想必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坏就坏在他舌头太长,和葯铺掌柜的多聊了几句,把他既漂亮又聪明的宝贝徒弟,形容得宛如天仙下凡,其中还包括了你中了一剑,却连吭都不吭一声的英勇事迹。”
“嗄!”苡若惊诧地睇视著他。
喜欢张家长、李家短的闲扯淡,原就是东缺老改不掉的毛病,他爱讲话到即使生重病,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也要一而再地重新描述他染病的所有过程,直到大伙全走光了,他干脆自言自语,非弄得筋疲力竭不肯罢休。
然苡若对他不小心泄漏出去,并不感到诧异,让她较为吃惊的是韩彦申,为何他对她的一切,竟能知道得如此详细?又,他为什么要知道?
原本是她处心积虑地要勾引他,怎么现在,她反倒觉得是他一直在设计她。
这个人太可怕,赶紧把手“抢”回来。
她不用力还好,一用力,韩彦申抓得更紧。
“你”苡若跟他“拔河”得冒出一身冷汗“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在等你告诉我啊!”韩彦申一扯,苡若重心不稳,踉跄地跌进他怀里。“你为何夜闯无极山庄?又为何混进香榭舞坊?说!”
就一个陌生人而言,他问的太多,也管得太宽,苡若根本不需要回答他。
“我想找死所以夜闯无极山庄,谁晓得碰上了一个好管闲事的家伙,从中作梗;既然寻死不成,干脆自甘堕落,反正醉生梦死跟死也差不多,因此我就来了香榭舞坊,这样你懂了吧?”
“原来你活得这么不开心。”韩彦申饱含兴味的看着她精神奕奕的双眸,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她气鼓鼓的脸颊。苡若马上把头一撇,躲开他的手。
韩彦申对她的举动不以为意“寻死何必大费周章的跑到无极山庄,我教你就可以。”他挪近她的身子,凑向她的朱唇。
“你你”苡若紧张得结结巴巴“你想干什么?”
“喂毒给你吃呀,人家都说我这张嘴最毒不过,谁要是沾上了,一辈子都别想翻身。念在咱们相识一场,我就免费奉送你一点唾液,让你死得痛快些。”
“你无--”她话才出口一半,韩彦申已抢先攫获她的双唇,吻得她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
怎么办?她似乎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努力施展“媚功”将他勾引到手;可是理智却告诉她,任由一名才见过三次面的男子搂搂抱抱,还强行索吻!是极不庄重又不检点的行为。
唉!她快要精神错乱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陡地放开她,只端著眼眸定定瞧着她。
“你看什么看?”苡若不由自主地面河邡赤,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怎么你还没死啊?”韩彦申笑得好坏“一定是我亲的不够用力,没关系,咱们再来一次。”
“不要!”苡若不得不承认,他的吻的确有令人蚀骨销魂的魅力,那是因为他吻过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所以他才能“揣摩”得如此“恰到好处”为了她的家人,她竟然必须去诱惑一个做坏事都能做得精采绝伦的男子,想想真是有够悲哀。“求你放开我,让久宫小姐撞见就惨了。”
“要我放了你很简单,不过你必须先告诉我实话,并且答应不去见霍昌平。”韩彦申仗著他人高马大,硬是把苡若强压在怀里。
如果告诉他实话就可以解决问题,她早就说了,何必辛辛苦苦跑到这里来强扮笑脸,仰人鼻息?
以他过往不太名誉的行事作风判断,他绝不可能不收取任何报偿,甘愿帮她去救出她的家人。说实话也罢,不说实话也罢,总之她都得先弄一张网,让他自动自发地往里跳,等他“无法自拔”时,再叫他去“送死”
苡若在没到香榭舞坊时,一直以为自己长得够漂亮,也够迷人,但见过久宫律子和她旗下的姑娘们之后,她才知道强中自有强中手。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些貌美如花的姑娘全都对韩彦申心悦诚服,掏肝挖肺地拜倒在他灰色的靴子底下。
她这张网只怕还没能网住他,就已经先缠住自己,一辈子在这儿脱不了身。
“情”之一字,对他来讲太容易,也太多了,不管到任何地方,他总是左右逢源,备受爱戴。想要博得他的欢心,让他对自己另眼相看,唯有--出奇制胜!?
周嬷嬷这句话,原来暗含玄机!
苡若登时恍然大悟。有了,每个人都喜欢他,她就越要表现得淡漠些,大伙都推崇他,她越要不拿他当回事如此他才能注意到,她是与众不同的。
想通了这一层,她登时觉得身心舒畅,前途一片光明。
“实话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霍昌平我也非见不可。放开我!”这种口气不晓得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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