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望着人流,那人流很像冷漠的风,从远古一直流淌至今,从太平洋东边的纽约城穿越大洋流淌至北京。它带着往昔人们喜悦哀伤,带着悠悠岁月,从黛二小姐身边漠然滑过,然后又顺着黛二小姐的一切流向远方和未来。它与她毫无关联,它无法安慰她的心灵,无论在哪儿。她感到自己像一株被遗弃在人流之河的堤岸旁的孤树,看着千百年的岁月流淌着的古老的面孔沉思苦索,她看到每个面孔都是一个城堡,她被夹在无数城堡之间倦怠不堪,忧伤自怜,像个真正的傻瓜。她再一次感到某种真诚的东西正与她无可奈何地慢慢远离
墨非已等候在长城饭店门口多时了,远远地见了黛二独自一人被大风推拥着裹来,便迎上去拉黛二。
一见面,墨非就欢喜地告诉黛二他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黛二问什么绝妙的主意这么兴奋,是不是麦三的美国梦有了门。墨非就一古脑地把自己几天来的谋划讲出来。
仍然是黛二目前最迫切需要解决的工作问题。墨非那个报社的副社长老刘专管人事,老刘是黛二父亲生前的好友,私交甚笃,墨非知道这点,若黛二做为亡友之女去请刘伯伯帮忙找份工作应该不成问题。但老刘有些特点全社众所周知,墨非十分通情达理、善解人意,首先考虑到老刘的难处。老刘这人在报社几个副社长中是学历最浅、资格最短、著作最少的一个,在社里站住脚全仗走正直无私、不搞歪门邪道这一条路,这一条是他唯一安身立命站稳脚跟使之在历次风波中立于不败之地的法宝。墨非在社里工作多年,深知社里领导层的底细。正社长在社里站得住是凭借热情,由于这种热请,使他拥有某种关系,他常常出入这部长那部长家里,回到报社与同事言语间不免流露出对这部长或那部长的亲密之情,总是抑制不住地象称呼从小一起长大的老熟人那样称呼部长们的小名。缪一公公的小名就常挂在正社长嘴边,墨非就听过不下五六次。
墨非深知官人们的利害关系,所以想出一个转圈法——即由缪一的公公写个短函给正杜长,推荐黛二一颗赤子之心回归祖国的怀抱,盼正社长给予解决工作问题,正社长与黛二无识无交,肯定转手推给负责人事的副社长老刘接办受理,以便向缪一公公交差。这事落在老刘手里便好办了。在上边转了一圈最后落到老刘手里与这事从一开始提名就落到老刘手里非常不同。转圈法虽然罗嗦,但老刘批准起来就非常正直无私、秉公办事,非常理直气壮,不仅没有私情,而且帮了上司的忙,一举而多得,真乃万全之策。
黛二听完转圈法就无可奈何地笑起来。墨非啊墨非,三个约翰琼斯加起来也想不出你这迂回战术,她望着墨非,望着才年长于自己不过七八岁的却完全是另一代在夹逢里长大,做人的朋友,心里一阵酸楚和悲哀。
一阵掌声把黛二和墨非的目光引到台上,正好麦三伴着浓郁醇香的亚热带风光和音乐款款而来,她的眼睛左看右看,顾盼流连,胯部风骚地摆动。灯光的色彩打到她半裸的身上,金黄、肉红。她身上线条的流动感以及滚热的质感,压迫着人们的眼睛。一股健康的生命力呼唤起台下人们情欲般的浓烈掌声。
黛二小姐低下头来,望望自己苍白的肌肤,便奇怪地站起身离开了饭店,把自己埋没在夜晚的黑暗中。
黛二回到家,向母亲讲述了墨非设计的转圈法。她才讲了一步棋,黛二母亲就全明白了,不用像墨非讲给黛二时那么一步一步掰开揉碎、和盘托出。母亲毕竟是受过革命大熔炉久经洗炼的人,一点即明。于是,黛二与母亲欢喜起来,总算有了头绪。然后又是一番感慨:这世界有权力的靠权力,有金钱的靠金钱,有屁股的靠屁股,不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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