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莫西北一行人初到京城,四处游玩,贪吃的莫西北自然要品尽京城的美食。美食吃的多了,自然又犯起了馋懒病。她重金收购了一家酒楼,命名为春风如意楼。每日在此逍遥,打发时光。
此时,她正在二楼的一个雅间里,倚着窗子,手里执了一只雕刻岁寒三友的象牙酒壶,自斟自饮。一身浅水绿的绸缎长袍已经皱了一片,因已有了三分醉意,随着身子微微晃动,束发的缎带夹杂着三两丝的头发飘出窗外,若不是楼下忽然的一阵吵闹,她此时的姿态,颇让人担心,下一刻,她会不会因为醉酒,而摔到窗外去。
其实这一日,莫西北兴致很好,请了如今春风如意楼里最好的琴师休问来给自己弹奏,她遇到休问的过程很该怎么说呢,很偶然,或是很必然,谁知道呢。
休问的名字有趣,休问、休问,说白了就是休相询问,用莫西北的话来说,他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什么都别想从他嘴里问出来的意思,因为她确实什么都没有从休问的嘴里问出来。
休问是自荐而来的,春风如意楼开张的前一天,因为人手招聘得差不多了,莫西北已经吩咐人把贴在门前的招聘广告撕下来,结果他就来了。怀里抱着琴,穿一身洗得薄到一戳就会破洞的粗布衣衫,踩着一双草鞋,就这样翩然而来,也不问人家请不请自己,开口就要先预支一千两黄金的工钱。
门口的伙计当休问是疯子,拿起扫把就要赶人,可巧莫西北这一天起得比平时早大半个时辰,正来到门口看新做的匾额。虽然就看了个背影,不过她还是觉得此人虽然一身粗布衣衫,但是难掩风骨傲然,就留了心,叫人请进来一看,莫西北就首先对自己的眼光暗暗得意了一回。
眼前的男子,居然是个眉目俊美,再优雅不过的青年,二十多岁的年纪,举手投足,都看得出良好的教养,眉目之间,自然的流露出遗世独立的风华,这样的男人要么处江湖之远,要么就该居庙堂之高,莫西北想,他唯独就不该流落风尘,不过人生各有际遇,在倾听了休问弹奏的一曲之后,她当即就拿出一千两黄金,算是预支了工钱,在众人的惊愕、艳羡之下,请下了这位天价琴师。
休问的琴同他的人一样,优雅高华,不过莫西北觉得自己眼前最适宜的,却是略有颓废的放纵,所以,休问一起手,就被她制止了“我不要听高山流水、阳春白雪,今天来点俗的,对了,将进酒就不错,适合喝酒的心情。”她满饮了杯中酒后,如是说。
如果这是在一楼大堂,如果有人在休问准备弹琴时如是说,得到的答复就是,休问会拂袖而去,绝不多停留一秒钟,但是,此时此地,休问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手指在琴弦上轻轻划过,琴声铮然。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莫西北听到尽兴处,随手抓起筷子敲着眼前的杯盘,轻声吟唱。
只是,琴声却忽然停在了高潮部分。
对此,莫西北略显错愕,而休问只是停了手,曼声道“此曲只为知己而奏,阁下若是想听什么曲子,还请到楼下大厅稍坐。”
“打扰了先生的雅兴,实在是在下的过错。”门外果然有人接道“想不到先生的技艺居然更胜先人,在下稍一驻足,先生的琴音便有异响,实在是让人佩服。”
这个声音莫西北并不陌生,此时也不过略摇摇头道“楚大侠今天这么清闲,何不进来坐坐。”
门外的人,正是楚俊风,一身月白色的长衫,整洁如故,眉眼中的笑容也同往日一样,只是脸色略显苍白,人似乎瘦了几分。同平时一样,来访莫西北的客人,休问一概懒得理会,只是抱起琴,连莫西北也不知会,转身就出去了。
“打扰了你听琴。”楚俊风笑笑,似乎略有歉意,瞧着休问的背影道“这位先生的琴艺,当世怕是找不出能出其左右的人物了,你是怎么请到的?”
“不是我请的,是他自己出现的。”莫西北拍拍手,早有伙计另外送上了一壶好酒并几个下酒的小菜“倒是你,不去找宝藏,怎么这么闲来我这里消遣?”
“我是离开了京城几日,却不是在找宝藏了,早和你说了,我要的不是宝藏而是钥匙。”楚俊风苦笑道“西北,我要怎样说,你才肯信我。”
“我只知道行重于言,你总是让我信你,可是,你做的事情,让我怎么信你呢?”莫西北举起象牙酒壶,徐徐的向酒杯中倒酒,这酒是江南远道送来的桂花陈酿,还是她初开四楼时,请师傅专门蒸酿了存在酒窖中的,如今隔了几年取出来,桂花的清甜与酒的浓香早已完美融合,闻一闻,人也似乎要醉倒了。
楚俊风似乎也被芬芳的酒香所引,并不说话,只是自己举壶也斟满了一杯,仰头饮下。桂花酒性子温和,然而,不知怎的,不过一杯酒下肚,楚俊风就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整个身子都微微的颤抖,脸色一瞬间变得更加苍白。
“你这是怎么了?”莫西北放下杯,有点诧异的看他。
“喝得急了点,没事。”楚俊风赶紧摇摇头,斟酌了片刻才说:“自从慕容松涛被东厂通缉消失无踪后,最近几个月江湖上群龙无首,很出了几宗大事,先是南少林遭人血洗,继而武当、峨嵋几派的多位弟子先后遇害,我这几个月,就是为了这个往返奔走。”
“哦!”莫西北一听又是江湖事,本能的不大有兴趣,只是随口应承道:“那你查出什么来了?”
“确实是有些发现,”楚俊风点点头道:“南少林地处沿海,这几年倭寇在海上时有滋扰,海盗船常在他们那边的沿海停泊,南少林的不少俗家弟子,都分别出头训练当地的渔民,招募了一些乡勇守望互助,抗击倭寇,狠杀了倭寇的气焰。”停了停又道“只是南少林一派之力,终究微薄,我在查探中偶尔听闻,南少林主持在出事之前,曾发出了一批英雄贴,邀请了些其他门派的弟子前去相助。”
“这也是平常事,难道中间还有曲折?”莫西北皱眉,目光在楚俊风身上一转,最后落在他紧紧握着的拳上。
“这回出事的几派弟子,都曾经接到英雄帖。”楚俊风说“我开始时怀疑是倭寇得到了消息,暗中潜伏进中原,偷下杀**手,可是,后来又觉得,这事情很蹊跷。”
“怎么个蹊跷法?”莫西北见他神情有异,不由自主的问道。
“我找到了峨嵋派其中一名被害弟子的家,在他书房的一个角落中意外的发现了这个,”楚俊风自怀中拿出一只荷包,递到莫西北手中,示意她打开。
荷包里是一封烧掉大半的信,信纸上只有南少林的印鉴清晰可辨,而所剩余的聊聊数字中,奸细两个字,让人只觉得心惊。
“难道南少林的这封信,是说,有人是奸细?”莫西北按照正常逻辑推理,得出结论。只是一想又觉得,这个结论得出得太容易,心里想着事情,手就不自觉的给自己倒了酒,顺便也给楚俊风倒满,然后举起杯子,一口饮下。
“咳”楚俊风也没拒绝莫西北的酒,只是一喝下去,就又咳了起来。
“你怎么了?”莫西北觉得奇怪,伸手去按楚俊风的手腕,这回楚俊风并没有闪开,他单肘支在桌上,另一只手用力按在嘴上,咳得厉害,莫西北于医术上没什么知识和常识,但是,楚俊风凌乱的脉象,还是让她大吃一惊“你到底怎么了?”
“受伤了?”莫西北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伤在哪里,我看看。”
“皮肉伤,不碍事。”楚俊风摇头,手赶紧抬起,挡住了莫西北伸过来的手。
“没事了还咳成这样?”莫西北一挑眉毛“给你两条路选,要么痛快的让我看看伤成什么样,要么马上在我眼前消失,这么别扭,我看着心烦。”
“呵呵”楚俊风摇头笑道:“我来就是提醒你一声,江湖最近多事,你这里虽然能在东厂的监视下,不过反而可能更安全一些,只是慕容姑娘,她和江湖羁绊太深,怕有人会来找麻烦,你得多留点神。好了,我话说完了,就此告辞。”
想不到你这么关心连云。莫西北说不出这一刻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忽然就很想说这样一句,不过话到嘴边,终于还是狠狠吞了下去,只是白了楚俊风的背影一眼。
“其实我是关心你。”楚俊风倚着门站稳身子,回头看向莫西北,扔下这句话便消失了。
慕非难是傍晚来春风如意楼的,他也是走了几个月方才回到京城,想不到走的时候门庭破落的一排小楼如今变成一片金碧辉煌,以至于走到这条街看到眼前的情形时,他首先做的是转身走回到街口,只当自己走错了路。
莫西北仍旧同每天一样,在自己的雅间里喝酒,楚俊风的到来让她心情有些差,脾气大得惊人,已经吓跑了三个伙计,她也觉得是自己的占有欲在作祟,所以,此时,她正请了自己楼里擅长歌舞的几个女孩换了新舞衣在这里研究如何跳她改良的胡旋舞,算是给自己找点正当的事情做做。
慕非难敲了敲门,里面曲子正高潮,莫西北根本就没听到外面的声音,所以,当慕非难等了又等终于忍不住推门而入时,迎头就挨了一酒杯。
“你的待客之道还真是特别。”顺手捉住破空飞来的酒杯,慕非难说了一句。
“对不请自来又在门口鬼鬼祟祟的人,这样已经算是客气了。”楚俊风说了有人会来找麻烦之后,莫西北发现自己的神经居然会有些紧张,只是此时嘴上却绝对不服软,此时见慕非难站在门口并不进来,便抬了抬手,让屋子里其他的人退出去,这才站起身,算是迎接的意思。
“几个月不见,还是这样,身边这么多千娇百媚的女子,你怎么就一点也没学会温柔。”慕非难感慨的叹了一声,室内无人,他已经习惯了一把摘下面具,眼睛故意向外溜了溜。
“你寻宝回来了,怎么样,找到什么了?”莫西北被他逗得好笑,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别提了”慕非难摇头,走到桌旁,一见深陷木料中的酒杯,微微诧异,手不轻不重的往桌上一拍,一边说:“是谁得罪了你,可惜了这好好的桌子。”话音落时,杯子也嗖的蹦了出来。
“我就是觉得这样满好玩。”莫西北自然不肯承认自己生过气,只是看看桌子无故出了个小圆洞,也觉得看这别扭,就又把酒杯按进去。
“我还以为是那个姓楚的来了惹你不高兴呢。”慕非难眼波流转,忽然冒出了这样一句。
“他为什么会惹我不高兴,你这话真奇怪,”莫西北哼了一声道“你既然来了,就在我这里试试菜吧,如果吃菜不够,醇酒美人,甚至美男,我这里也算应有尽有,看在你救过我一次,这回算我请你好了。”
“好菜就足够了,至于醇酒美人,还是等下次吧,今天我是没这份艳福了。”慕非难一甩袍角坐在莫西北身边,凑近了两寸才说:“我可是有伤在身的人,胡乱喝酒可是和自己过不去。”
“寻宝的路这么艰险吗,怎么你也受伤了?”莫西北听慕非难说受伤,不免惊讶。
“我也受伤,还有谁受伤了?”慕非难媚眼一斜,嘴角似笑非笑的说:“楚俊风来过了吧,怎么样,他还没死?”
“等等,你知道他受伤了,你们一起受的伤?难道是分赃不均,打起来了?”莫西北皱眉“谁胜谁负,还是半斤八两?”
“你就不能有点创意,想想我是为了救他而英勇负伤的?”慕非难不满的白了莫西北一眼“看来,他还真没和你说发生了什么事情,挺冲硬汉。告诉你吧,我在回京城的路上遇到他,当时他浑身是血,被十来个黑衣人围攻,伤得那叫一个惨呀,我一想,楚俊风是你的朋友,你是我的女人,这样想,他也勉强算我半个朋友,不能见死不救,就冲过去救他,幸亏我救他,不然他想活着回来,很难呀。”
“也不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莫西北心里一动,脸上却仍旧笑着,夹了一筷子的嫩滑鸡柳给慕非难道“那,这个奖励给你。”
“真没诚意,也不关心一下我的伤势。”慕非难啼笑皆非,大口吃下鸡肉,嘴里却忍不住抱怨。
“好,我关心,你伤在那里了,伤得重吗,要我帮你重新包扎吗?”莫西北顺口说道。
“好呀,我等你这句话半天了。”不想慕非难立即放下筷子,唰的挽起了衣袖,将左臂凑了过来,上面居然真缠着一层白布,隐隐的透露出血色。
“好像很厉害,”莫西北也放下筷子,拉着慕非难坐到窗前的小茶几前,伸手往伤口上一按,耳听得慕非难“嘶”的抽了口冷气,这才解开了白布,一道半尺长的伤口绵延在慕非难的左臂上,伤口周围仍有淡淡的黑色未退净,伤口不见得很深,但是形态却很狰狞。“周围为什么发黑,伤你的兵器有毒吗?”
“不仅有毒,而且很厉害,”慕非难自怀里拿出一小瓶药递给莫西北“要不是找到解药,我也不能回来见你了,不过楚俊风伤得更重,两处伤都在心口,恐怕到现在毒也未清呢。”
对于慕非难的话,莫西北半信半疑,还是拔开瓶盖,将药粉小心的倒在慕非难的手臂伤口之上,听他这样说,不免想到楚俊风血色全无的脸,和一杯酒过后,撕心裂肺的咳嗽,手上不由得轻轻一颤。
慕非难一直看着她,不错过她的任何一丝表情和动作,这时也不免轻轻一叹,莫西北脸上神色平淡,仿佛并没有听到他的话,也仿佛他说的人根本就是陌生人,但是她的手却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思,对于楚俊风,她并不似她表现得这样无所谓,于是,他毫不迟疑的说“那家伙应该是住在斜对面的兴隆客栈,你若是担心,就去看看吧。”
“我又不是大夫,为什么要去看他,如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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