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道:“其实这方法,出了盗贼一事后,我就同表兄说过,我们一直怀疑是朝中人故意为之,为的就是换禁军将军。可是,表兄总担心你身子……”
郁心兰截断他的解释,不甚耐烦地道:“什么方法你快说。”
“其实,最近春光正好,你为何不出席各府的赏会宴呢?与各府的夫人们闲谈一下,总能探听些消息。男人们在外谋事,想瞒过枕边人,并不见得容易,这些夫人们便是不说什么,看各人的脸色,也能透出些端倪来。”明子期补充道:“很多女人都守不住秘密。”
郁心兰瞬间就想到了二奶奶,二爷稍有些成绩,她就满脸喜气,生恐旁人不知道二爷被皇上赞了,若是二爷受了点挫折,她就立时换上了一张晚娘脸。
郁心兰笑了笑道:“正好明日仁王妃要带几个朋友过来玩,我一会子马上让人送帖子出去,办个大些的宴会好了。”
虽说晚上送帖子请客是挺怪的,不过接到帖子的人,心里肯定有数,来与不来,都能看出朝中的某些风向,这京城里,哪家府第不派人到宫门前打探消息?
明子期话已带到,正好饭菜也摆好了,长公主招呼二人一同用过饭,这才散了。郁心兰回到静思园,从匣子里取了一百两银子,让厨房给置办三桌上好的席面。
入了夜,郁心兰在床上翻过来,覆过去,这张床,少了一个人,就觉得仿佛是空落落的,心里也是空落落的。连城在宫中不知如何了,她只能在府里,从旁助他一把,总要先知道是什么事,才好对症下药。
皇上不让连城回府,应是怕走漏了消息,但总会有人知道些端倪,比如,上密折的人。明子期说得没错,从各人的神态上,总能看出些端倪来。她们之后又商量了一下,将有可能与事情有关的府第挑了出来,只宴请这些夫人。
也不知辗转反侧了多久,郁心兰终于朦朦地睡去,只到日上三竿,才悠悠地醒来。紫菱带着人守在床边,听到动静,忙挽起床帘,服侍她梳洗。
郁心兰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现在什么时辰了?”
紫菱回道:“辰时初刻,怕是各府的夫人们快来了。”
郁心兰点了点头,“贺尘还没来回话?”
紫菱道:“回来了,吴大夫说等您起来再过来,婢子已经吩咐人去请了。贺侍卫去宫门处了。”
郁心兰点了点头,到了暖阁,吴为便赶了过来,说道:“昨日去的时候,你的庄子已经被御林军给围住了,派了人将那块地围了起来。问了章全,他说那天他跟我拿了种子,从府中出来后,遇到个同乡,请他去喝了几杯。我给他的包袱,他一直压在手边,期间就去过一趟茅厕,再没离过身。”
郁心兰道:“那个同乡呢?”
吴为道:“我跟贺尘按章全说的地址去找了,没人。章全说了那人的相貌,贺尘画了像,总有办法查问出来的。”
人家既然是有备而来,只怕没那么容易找到,别的不说,若是哪个府中的奴才,就算问出,有人看到那人进了哪个府中,总不能没凭没据地去搜查。郁心兰寻思了一会儿,沉声道:“我想请吴大哥帮个忙,你看了那罂粟的苗儿,不知能不能找到相似的作物,也就种了一亩左右,才刚发芽,只要换成别的作物,就不怕了。”
吴为一怔,随即又喜,也对,不少植物刚发芽的时候,样子都差不多,若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我马上去西街菜市去寻一寻,那里有秧苗卖。”
郁心兰道:“实在不行,从我东郊的田里拔些麦苗也成,只是果庄有那么多的御林军……”
吴为自信地笑道:“不难。我这就去配些迷药,只要将附近看守的御林军迷倒,我、贺尘和黄奇三人,应当能在一个时辰时将秧苗换完,一亩地并不大。”
郁心兰喜不自胜,“那就麻烦吴大哥了。”
吴为立即出府去寻相似的秧苗。
郁心兰用过早饭,就有人提前到了。最先到达侯府的,是仁王妃郁玫和侧妃祁柳,她俩的身后,还跟着郁琳。
郁心兰迎上去,笑着施了礼,将人往园子里引,“我在花园里摆了席面,咱们到那里耍。”
祁柳热情地挽起郁心兰的手臂,一路赞叹,“侯府从不显山露水的,京城中的名园也没排上份儿,却不曾想,竟是别致如斯,我瞧着,一点也不比晋王府的梅园、平王府的迎春花园、谨王府的菊园差呢。”
祁侧妃如此热情,反观郁玫,却比上回来时,矜持得多了,只与郁琳相携着,慢慢跟在后面。
这可不合规矩。郁心兰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臂,侧身顿住,让郁玫走到前面,自己在她身后半步跟着,四人之中,郁玫的身份最尊贵,这才是合乎礼数的次序。
郁玫的眼中不禁露出些笑意,这个祁侧妃,热脸贴上了冷屁股,活该!
到了小花园,凉亭和曲廊早被丫头们用锦幔围上,隔半丈开了一个窗,既能赏花,又能挡寒。亭子里的石桌上放置了几碟新鲜的水果和精美的糕点。郁玫坐下后,赞了句,“妹妹真是精心。”
一转头,发现曲廊的中间隔几步放置了一张小几,也同样摆着水果和糕点,眸光一闪,便问道:“妹妹这是请了多少人?”
郁心兰微笑道:“想着这个月的赏花宴,我都没去,便乘这回多请了几位夫人过来。”
郁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便没再问。
过得一刻钟,受邀的夫人们陆续地来了,不来的,也差人来送了回礼。发现永郡王妃王姝也在受邀之列,郁玫看向郁心兰的目光更为深沉了。
王姝依旧如常地高傲,不过她现在的品级比郁玫低了半级,不得不向郁玫福了福。
郁玫轻笑道:“难得弟妹也来了。”
王姝傲然笑道:“原是不想来,可我家王爷说,总闷在府里作什么,不如出来透透气。”
语言里,尽是晒幸福、晒恩宠的意味。
便有几位夫人小声地议论,“听说永郡王爷非常宠爱王妃,只在侧妃房中歇过一宿呢。”
声音虽小,却也让这边听见了,王姝的笑容更加得意。
郁玫心中怒极,是了,仁王爷雨露均沾,王姝就是来气我的!
这两个表姐妹,在入宫待选的那段日子里,几乎成了仇人。郁玫不论容貌还是才情都压了王姝一头,嫁得也比王姝要好。王姝自幼被人捧在心手,哪里能容人压在自己头上。这会子发现郁心兰对郁玫并不热情,觉得找到了打击郁玫的方法,一改往日的高傲,拉着郁心兰的手道:“真是个美人儿,难怪爹爹总夸你呢。”
王奔会夸我?
郁心兰谦虚又羞涩地笑了笑,“我哪能跟郡王妃相提并论。”
王姝听了十分受用,心道:王爷作什么要我防着她,我看她人还不错呀。
瞥见郁玫笑得僵硬的脸,王姝心中更是痛快,拉着郁心兰到一旁说话。刚坐下,便有几个夫人凑过来打招呼,王姝不耐烦地打发了她们。
见身边无人,郁心兰便羡慕地道:“郡王妃真是高贵如天上的云彩,我们都只能仰望着您呢,刚才的那位贺夫人,平日里都不大搭理人的。”
王姝轻轻一笑,带着几分不屑,“她敢不搭理我,不止是她,还有玉夫人、龙夫人,我家王爷可没少给她们老爷好差事。”说着面色一僵,见郁心兰慒懂的样子,也就放了心,转到花园的布局上。
郁心兰陪了王姝一会儿,便起身去招呼其他人,赫云彤也帮着她调节气氛,二奶奶和三奶奶忙着帮夫君进行夫人外交,谈笑风生。郁心兰转了一圈下来,将有用的信息一一记在心里。
而郁玫则有些心不在焉,乘中午要开宴之前,才得了个空,将郁心兰拉到一边,问她,“妹夫入宫不归,宫里可有什么说法?”
这个问题,一上午,还没有一个夫人问过呢,却是她最先耐不住。郁心兰轻笑道:“不知道呢,女人又不能干政,我只在家中等他回来就是了。”
郁玫嗔怪地看向她,将声音压得更低些,“虽说女人不能干政,可你也得为妹夫着想呀。我听王爷说,你的庄子里种了象谷?”
郁心兰无辜地睁大眼睛,“姐姐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象谷可是禁止种植的,我怎么会干这种犯法的事。”
郁玫脸色一滞,随即低声道:“妹妹可别匡我,昨日皇上都派了御林军了……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说不定姐姐能帮得上点儿。”
能这么快得到消息的人,不是幕后指使者,就是合谋人,郁心兰的表情冷了下来,“姐姐为何总要将这罪名冠到妹妹头上?”说罢更为冷淡地道:“快开席了,姐姐还是回座吧。”转身进了屋。
郁玫恨得直咬牙,帮她顶下庄子,自己来帮她处理的话,都还没出口呢!
用过了午饭,有的夫人便告辞了,留下来的,郁心兰在临水的清荷榭摆了牌桌,让她们自娱自乐,直玩到下晌,众人才散了。
赫云彤临走前拉着郁心兰的手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要帮忙的,直管开口。”
郁心兰笑笑,“这是自然。”
送走了客人,回到静思园,郁心兰感觉有些疲惫,用过晚饭,便梳洗更衣,歪在床上,打发走了丫头们后,才将今日的信息整理了一遍。
听郁玫的口气,应当只是参与了换象谷种子的事,这倒不足为惧,倒是王姝那里透露的信息比较重要。
几位王爷都没有官职,只是上朝听政,永郡王凭什么给人好差事?那位贺夫人是鸿胪寺卿的夫人,而鸿胪寺卿是负责接待使团的官员;玉夫人是刑部郎中夫人,上回秋山刺客的案子,玉郎中就参与了审讯;龙夫人是宗正寺卿的夫人,那可是专门与皇族打交道的部门……
这永郡王的手伸得还真够长的,不知是他自己的布署,还是王丞相的势力。
又过了两天,赫云连城一直被留在宫中,没有回来。关于赫云连城的各类传言,再度传得整个京城都知晓了,二奶奶和三奶奶时常过来陪郁心兰,说着安慰的话儿,不过心里应当是期望看到她愁眉不展的。
可郁心兰偏偏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淡定从容,还时常反过来安慰二奶奶,“皇上还是不允二爷接替夫君的职位?别急,慢慢来吧。”
这一天,宫中传出来消息,太后凤体违和,今岁的寿辰不办了。到了下晌,皇后差人来宣郁心兰进宫,给连城送一套换洗衣服。
郁心兰急忙打点好包袱,拿着腰牌进了宫。先去给皇后娘娘请了安,才由太监此着,到了靠近禁门的一处小宫殿。那名太监躬身道:“皇后娘娘说了,请赫云少夫人自行进去,但莫久留。”
郁心兰道了声谢,塞了一块银锭给他,转身推开房门。
赫云连城正靠在窗边看书,听到门响,抬眸一望,眸中顿时笑意盈然,“你来了。”
郁心兰心中一哽,便觉得鼻腔一酸,一股热流冲击了眼眶,脸上便蜿蜒出两行清泪。赫云连城轻叹一声,忙抱住她,边抹泪水边安慰,“我没事。你……还好吗?”
郁心兰揪着他的衣襟,用力点头。她其实并不想哭,不过是这几天人绷着,乍一见到他,情绪一下子渲泻过度,眼泪流出来,便有些止不住。
赫云连城不知如何安慰,只好道:“别哭了,对宝宝不好。”
郁心兰嗔他一眼,“你就只关心宝宝。”
赫云连城觉得非常无辜,可也不想辩解,只是抱着她,将脸贴在她的脸上,“也想你。”
郁心兰哽咽一声,哑声道:“我也想你,晚上都睡不好。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赫云连城淡声道:“还是七年前的事。但我想,主要还是皇上交给我办的贪墨案子,触到了一些人,有人狗急跳墙了。”
郁心兰皱眉问,“不是只交待给你暗访,并没公诸于众呀。”
“只要我去查了,总会有人察觉,这些人都防着呢。”
“那皇上是什么意思?不会真的怀疑你吧?”
赫云连城的表情有丝黯然,“也不是全信。”
“你不是刚抓了梁王,这还不能证明你是忠于皇上的?”
“忠于皇上,与帮着庄郡王争储位,是两回事。”
郁心兰默了,安慰道:“皇上的疑心重,又是一下子亡了五名皇子,有了线索,不可能不怀疑。只是,到底是要怎样,总得拿个章程出来,这么关着你,也不是办法吧。”
赫云连城道:“我早已经禀明皇上,若当年的事真是有人故意为之,我愿意去查明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皇上说……他要考虑考虑。”
郁心兰便将自己打听到的一些消息告诉连城,“你觉得,会不会与永郡王有关系?我想,王丞相应当不会一下子将自己的势力都显露给永郡王,那么永郡王为其他官员谋的差事,应当是他自己的人脉。”
赫云连城的眸光一闪,“若不是七年的秋山之变,皇后娘娘所生的两位嫡皇子都葬身山底,只怕现在也没有什么可争的。”
这么说起来,现在活下来的四位皇子,除了明子期外,都有可疑了?
郁心兰心中一紧,看向赫云连城,“庄郡王,算不算得了好处?”
赫云连城沉默了没说话。门外,太监开始催了,郁心兰只得帮他换了衣服。
临走前,赫云连城拉着她的手道:“不用担心我,过几日,应当就会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