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闻声心中一动,蓦地站起来,面向着梅影道:“我的剑呢?”
梅影见他这样紧张,不屑地撇了撤嘴,冷笑道:“好个云门世家大公子,就这样小家子气,你们不是在行礼吗?等行礼完了,再要剑不迟,谁会抢了你的剑!”
云霄也不和她辩白,又大声问了一句:“剑在哪里!?”
他这又大声地一问,梅姑娘气得泪珠儿几乎淌了出来,没好气地道:“呶!不就在你身后地上吗?有什么希罕的,也犯得着这样气势凌人!”
林可卿母女,眼见云霄这种举动,心中也自纳罕,暗忖:“以一个云门世家的子弟,癫仙凌浑的传人,怎么缺少了豪气,却这样的重剑不重人,大事托得了他吗?”于是,三人都凝神看着云霄,但在神色上,已失去方才那欢愉的气氛。
就见云霄弯腰拿起神剑,但并没有系在腰上,竟然拍剑出鞘,掷鞘在地,仗剑走上石台来。
薛琴见状可就急了,以为云霄要对她母亲不利,倏地横身拦住,娇叱道:“你要干什么?”
她这一声喝问,云霄才意会到室中气氛有些不对,扫视了三人一眼,不禁失笑道:
“你们这是干什么呀?敢是以为我要行刺哈哈哈哈”接着他又狂笑起来,并且笑得前仰后合,狂态毕露。
这一来,闹得那梅影和薛琴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林可卿星日连眨之下,突有所悟,忙道:“云相公敢莫是要为我断此锁链。”
云霄笑声稍歇,答道:“想老前辈为此一根锁链,困在这里十数年,其中凄苦,自非常人所能忍受,晚辈打算一剑断之,为老前辈解除桎梏。”
他这么一说,梅影和薛琴两人方知究竟,互视了一眼,腼腆地笑了笑,垂头退后。
林可卿笑道:“孩子,你这番好意,老身心领了。”
云霄道:“老前辈莫非不愿断去此链吗?”
林可卿叹了口气,道:“此链锁了我十七年,也消磨掉我无限年华,受尽了痛苦凄凉,哪有不愿摆脱之理,只是”云霄道:“莫非老前辈当年曾对那些贼人,有什么诺言,规定此链的断去时间不成?”
林可卿摇了摇头,道:“你可知此链是何物铸成?”
云霄道:“就算是百炼金钢,也必有克制之物。”
林可卿道:“此链乃海底磁铁所铸,金属物品近之立被所吸,就是神物利器,也断不了它,除非能得到西域太阳谷中的三阳钢,或练有‘三阳神功’的人,以三阳真气炙之使熔,方能解得。”
云霄闻言,豪气顿挫,松手当啷,神剑堕落地上,缓缓地道:“当今之世,不知什么人练成了三阳神功。”
林可卿道:“数今日武林人物,已练成‘三阳神功’的,只庐山雪屏峰后,峰门观的主持赤阳子”云霄不等对方话完,已抢着道:“那我立刻登程庐山去请他来。”
林可卿忍不住咯咯笑道:“那赤阳子已退出江湖二十年了,岂是随便可以请出来的?”
云霄道:“只要心诚,我想他总会一发慈悲心的吧!”
他这句话说得诚发于衷,林可卿不禁十分感动,叹了口气道:“傻孩子,就凭你这片侠肝义胆,老身已感激不尽,就是去,也得从长计议,何必又急在一时,你且坐下,我还有话呢。”
云霄只好压下胸中激动的情绪,退后数步,又坐在那石砖之上。薛琴却走前数步,从地上捡起云霄那太阿神剑,在手中枯了一下,笑道:“云哥哥,你的剑好长啊?”
云霄道:“比一般剑要长出一尺八寸”薛琴道:“那你用着顺手吗?”
云霄笑道:“初用时,是有点别扭,常用了也就习惯啦!”
他们在谈着剑,林可卿却瞪大了眼,忽然插口道:“你那剑可是秦皇宫故物太阿神剑吗?”
云霄忙道:“老前辈所猜甚对,正是秦皇害故物太阿神剑”薛琴倏地翻了他一眼,低声道:“人家都已给你磕了头啦,还老前辈地乱叫,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云霄被小姑娘问得木讷了,慌不迭道:“碍碍是的,老伯母!”
他这一声喊出,逗得二女又是一阵咯咯大笑。
林可卿叱道:“傻丫头!看你疯的”“娘!云哥哥叫我老伯母呢!”
他这一句话,又招来一阵大笑。
云霄突地也放声大笑起来,刹时间,这孤凄的石洞,充满了笑声,洋溢出无比的活力。
好大一阵,笑声才歇,林可卿接着问道:“听说此剑,乃为圣手摩什雷天化所得,怎么又会落在你的手中?”
云霄道:“雷天化已死在天蝎教人手中,晚辈适逢其事,在他弥留之前,将此剑赠予了我!”
林可卿诧异道:“雷天化身为天蝎教的护法尊者,莫非他们起了内讧。”
云霄道:“雷天化等八尊者,在十年前杀了天蝎教主宠臣桑锐,十年后他又死在新的护法尊者手中。”
林可卿叹了口气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谁说冥冥中没有主宰,只可惜那桑锐死得太早了,使我第二个心愿难得成全。”
云霄道:“对了,我正要听伯母第二个心愿哩!”
林可卿道:“我要你陪着琴儿,找到她父仇人,在她父坟前沥血一祭,另外就是找回我那失去的女儿。”
云霄道:“伯母可知薛伯父的仇家是谁么?”
林可卿道:“从前我难明究竟自从你受伤到此,才算知道谁下的手了。”
云霄道:“你指的是花仙仇贞?”
林可卿道:“伤你的不是仇贞,她乃是花媚。”
云霄道:“怎么她是那天蝎教主花蕊夫人?我明明看到是花仙仇贞吗?”
林可卿道:“你可见过仇贞吗?”
云霄摇了摇头,林可卿接着又遭:“傻孩子!那是花媚移祸江东之计,她要叫你去天山再碰上一个钉子,仇贞的功力却比她高得多,也较她狠些,如找上了仇贞,孩子,就是你师父出面,也救不了你,懂吗?”
云霄这才豁然大悟,蓦地又想起了一事,忙道:“伯母,你失去的那位妹妹,今年多大了,是不是和琴妹妹生得一模一样?”
他这一问,林可卿却心中一震,急道:“她和琴比是一胎所生,今年都是十六岁了,样儿都是相似得,你你在何处见到那位姑娘?”
云霄道:“她现在是天蝎教的贞女,人称她为长春公主。”
林可卿道:“她叫什么名?”
云霄道:“我曾听莫师叔说过,她是玉面封狼桑锐之女,名叫桑雪玲,在江湖上却叫她薛玲,传说是那天蝎教主和桑锐所生,但又把她送给了花仙仇贞,是女又是徒,详细的身世是一个谜,谁也闹不清楚”他正然畅说不休,忽见林可卿发了呆,双眼望着洞顶,默然不语,喃喃地道:“是她!一定是她!想不到桑锐还真能遵守诺言,没有替她改了名字,对的!她是叫薛玲”薛琴见状大惊,忙又偎在林可卿怀中,喊道:“娘!你又怎么啦?”
林可卿这才被唤醒过来,苦笑了一下道:“琴儿,我已找到你那姊姊了。”
薛琴诧异地道:“娘,你是说被人抢走的那个姊姊?她在哪里呀?”
林可卿道:“你没听你云哥哥说吗?她现在是天蝎教的长春公主呢!”
薛琴把小嘴一噘,道:“我不要那个姊姊!”
她这么一说,立使林可卿吃了一惊,急道:“她真是你姊姊呀!怎能不要呢?”
薛琴道:“她事仇敌为母,她不要娘,我为什么要她?”
林可卿失笑道:“傻孩子,你忘了,她是不满月就被人抢走的呀,怎么怪得了她呢?”云霄道:“对呀!我们得设法去救她,使她明了自己的身世,然后咱们再一同去报仇,彻底消灭掉天蝎教,血祭薛伯父在天之灵,也为武林除去一大害。”
薛琴道:“云哥哥,凭你的勇耐能打得过那天蝎教主吗?”
“这个”云霄口吃说不下去了。
他没有想到薛琴有这一问,实在他也真没法打得过人家天蝎教主,于是呆呆地发起怔来了。
林可卿微微一笑道:“那没有什么,我既找你代我报仇,自然有应付之法,因为我已获得了武林中一大稳秘。”
云霄道:“不知是什么隐秘?”
林可卿道:“你们可知此一山洞有什么奇怪吗?当年我们风尘三侠为何会选中这个地方?”
她说到此,话音一顿,突然住口不言。
这么一来不但是云霄,就是梅影和薛琴,也被激起了好奇心,薛琴先忍不住,问道:
“娘,你说嘛!又卖什么关子呢?”
林可卿笑道:“我早知道你这丫头会忍不住,真让我算准了。”
薛琴立又撒起娇来,又偎在母亲怀中。道:“娘”林可卿笑道:“这件事要回溯到百年以前,儒道两家,各出了一位高手,武功已到天人同参的境界,就在这洞中,把绝世武学合录而成一体秘笈,命名为化育集,意思是说:能尽物之情,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薛琴道:“娘!我从没有听你说过啊!我猜那一定是厚厚的一大本,共分三册,上集嘛,是剑术或各种兵器的招式,中集是练内功的口诀,下集一定是疗伤篇了,实是一部千载难遇的奇书,可对?”
她一边说着,一双美眸向上翻起,看着洞顶,如数家珍一般,说得活龙活现,一副天真无邪的神态,逗得林可卿笑得浑身乱颤,抬头轻轻拍了薛琴一下,笑骂道:“你这丫头,在何处学来这样怪相?”
薛琴美目一眨,笑道:“娘!怎么我猜得不对吗?”
林可卿道:“猜得对,只是有些近似幻想了”薛琴又撒起娇来道:“那你就快说嘛!”
林可卿道:“化育集虽没有方才琴儿说得那样出奇,但确是千载难遇的奇书,上面所记,尽是绝世武功和十二个图解,并不是我危言耸听,如能练成功的话,武林中实难找出敌手了。”
云霄笑道:“想必伯母你已练成功了吧!”
林可卿苦笑了一下道:“岂奈我残废之身,又被这铁链锁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薛琴道:“那么我呢?娘怎么不传给我?”
林可卿笑道:“傻丫头,你这两年来,不正练的是那化育集上的武功吗?”
薛琴迷惘地道:“那我怎么不知道呢?”
林可卿笑道:“岂不闻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如传到江湖上去,还能有这十多年清静日子好过,就是霄儿和梅姑娘练成了,在使用时也得谨慎些。”
云霄道:“不知须得多少日子方能练成?”
林可卿道:“以你的资质和根基,约需百日之功就行,梅姑娘怕只能练到六成。”
薛琴插口道:“娘!我呢?”
林可卿道:“你呀!别看你已早下工夫,和梅姑娘只在伯仲之间,连我也只能练到八成功力。”
薛琴可就感到不解,星目连眨,诧异道:“那是为了什么呢?”
林可卿道:“这关系到每个人的体质,谁让我们都是女人呢?
天癸来时,功力就大打折扣了,还有内功根基,也是最重要的一环。”
薛琴气哼哼地道:“上天最不公平,都是人么,还分什么男人女人。”
林可卿笑道:“傻丫头,这也怪得着天,人分男女,物分阴阳,禽兽也有牝牡之别,正是造物的奇妙处”薛琴忽然又发奇想,问道:“娘!什么是阴阳呀?”
林可卿倏地一瞪眼,叱道:“越说你疯就真疯起来了,看看谁有你那样野!”
薛琴受了呵责,委屈地扫了云霄一眼。
云霄正然微笑,她突然娇喝道:“你笑什么?”
云霄道:“好!我不笑就是啦!”
从这一天起,云霄和梅影二人,就留在了这青灵谷云霞洞,苦练那化育十二解。
光阴易逝,日月如梭,百日工夫,转眼就过去了。
是秋初的光景,从青灵谷出来了三个人,一男二女,男的是个书生打扮,真个是丰神如玉,文雅中透着刚剑那两个少女,一个是紧衣飘风,一个是淡雅白装,全都是玉貌珠辉,直疑是洛水神妃,出浴的太真。
这三人正是云霄同着梅影薛琴二位姑娘,他们这是要去庐山雪屏峰,找赤阳子求那断链之术,以救绛珠仙子林可卿。
他们离了伏牛山,日行夜宿,过了信阳州,近暮时分,到了九里关,算算路程,已然走了三分之一,从这里翻过鸡公山,用不了两天,就抵达汉口,在汉口搭船也只需一天多的时间,就可到九江了,到了九江也就等于到了庐山。
这是云霄心中的计算,梅影对于这条路,当然也是轻车熟路了。
只有那薛琴姑娘,她这是第一次见世面,宛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着什么都新奇。
九里关是个不算小的镇甸,街市也还殷实热闹,但因他们已在信阳州住过了一天,再见到这小镇,就没有什么可看的了。
于是三人就投宿在镇上一客小客栈之中,命店小二开了一个干净的上房,一明两暗,云霄自住一间,梅薛二女合住一间,安顿下来。
但那薛琴几日以来,走了不少的州县市镇,真没想到山外有这么多好去处,每一个地方都好玩,还有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人物。
再又想到她那母亲,被困在荒山石洞之中,真是太可怜。
心中这么一动念,哪里还能睡得着,就坐了起来,伏身在窗口上,望着天上朦胧的月色,呆呆地出神。
约莫二更多天的样子,因为梆锣刚敲过了两下,蓦然间,后院中步履杂沓,人声鼎沸。
就听有人喝道:“姓韩的,你放明白点,我们找的可不是你,常言道得好,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却是奉命行事,找的是姓杨那小子,只要他跟我们去一趟信阳州,我弟兄就算交了差啦!”
那姓韩的一阵阵哈哈大笑道:“祝老二,你可也是武当弟子,难道真的忘祖背宗了吗?天蝎教给了你什么好处,干冒武林大忌,欺师灭祖起来了?”
又是那姓祝的声音道:“姓韩的,你别打算劝我,人各有志,还是一句话,你喝你的酒,走你的路,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真要不识相,动起手来,兵刃可没有长着眼睛。”
姓祝的道:“莫非你这老偷儿,和他有什么亲谊?”
姓韩的笑道:“这让你猜着了,他是我师侄,无论从哪一点上说,除非我韩翊也和你们一样,数典忘祖,能不管吗?”
院中人声吵得这么大,梅影也早被闹醒,就挨在薛琴身边向外看去。
她这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就见在后院里,高矮胖瘦站着十几个人。
在目光的映照之下,她首先认出来那姓韩的老头,乃是嵩阳三杰中的老三,巧手方朔韩翊。
对方那十几个人之中,僧道俗儒全有,她认得的却不少。
除了那姓祝的乃是武当俗家弟子,人称金刀无敌祝邦泰之外,其余的是青城双鸟扑天鹏杜圭、毒爪鹰鲁昂,九华派的铁臂豺人梁杰、罗浮派的鸳鸯判高浚这些人哪一个在江湖上,都是叫得响字号的角色。
再看站在巧手方朔韩翊一边的,就有他和施琳两人人。
那施琳此际仍是男装打扮,梅影又没有和她见过面,所以认不出是谁来。
金刀无敌祝邦泰被韩翊连报带骂,不禁冒火,浓眉一掀,冷冷地道:“老偷儿,这么说来,你是一定要越这浑水了?”
韩翊毫不在意地先拿起他那旱烟袋,猛吸了两口,跟着就在脚边大石上“吧吧!”
敲了两下,砸出烟斗中的灰,扬面喷出了一口白烟,缓缓地道:“还用着多说,你们划下道儿来吧!”
说着话“吧!”地一声,旱烟袋猛地又砸了一下。
他这么随便地敲砸烟灰,谁也没有注意,但见一片火星乱溅,立时就有几个人感到手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生疼,禁不住,齐齐惊叫了一声。
再看那块大石,竟然被他敲得裂成了好多小块。
蓦的,一股焦燎气味扑鼻,每人都在身上乱找。
突有一人大叫道:“祝二哥,你身上走火了。”
祝邦泰低头一看,自己的裤腿上,真地烧起了一个铜钱大的破洞。
祝邦泰这个人,本来性烈如火,这一被人戏弄,哪还能沉得住气,喝道:“老偷儿,你未免欺人太甚,祝二爷就要在你那臭烟袋上,领教领教高招。”
喝声中,翻手亮出来金背九环刀,身随刀起,抖得刀背上钢环“锵啷啷”乱响。
他一出手就是狠招,刀走轻灵,一招“毒龙抖鳞”钢锋直向韩翊肩臂上落,招急力沉,寒光眩目。
韩翊在江湖上的名气,可是比他们这批人高得多,论能耐也真的不含糊。
但见他不慌不忙,觑准来势,一举手中旱烟袋,猛地朝对方刀背上砸下,真个的又快又准“当”地一声,砸个正着,火花夹着烟斗中的余烬,激射而起。
祝邦泰立觉对方这一砸,功力强猛已极,震得虎口都有些发热,更难防的是那烟斗中的余烬,竟然飞射向面门而来。
哪敢怠慢,慌不迭向后退了六七步,厉声喝道:“老偷儿,你用邪火灼人,算是什么招数!”
韩诩笑道:“我这一招嘛,就叫‘邪火驱鬼’,有种你就别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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