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祝邦泰气得闷哼了一声,抽刀换招,脚下倒踩七星步,身形盘揉而进,又是一招“金鸡振翎”以泼风八打的路子,卷扫上来。
这一招算得上狠,也正是刀法中的杀招。
金刀无敌祝邦泰在武当门下,算得上是位高手,他在这柄金背九环刀上,也有过二十多年的琢磨,功夫着实有相当的造诣。
但那巧手方朔韩翊的一身功夫,却要比他高上一筹。
就见他舞起来一根旱烟袋,呼呼生风,时而施展出小花枪。
长剑、豹尾鞭等招式,时而又用作判官笔、打穴镢,简直是长短随心,刚柔尽意,随手变来,自成妙着。
祝邦泰一看到人家这很旱烟袋上的功夫,心头不禁大凉,赶忙地招变“倒挂金铃”斜削韩翊左胁。
韩翊冷笑了一声,旱烟倏地化为了豹尾鞭,一招“金龙摆尾”斜砸下去。
“当”地一声,刀被荡开,但他那烟斗却压在刀背上伸了过来,跟着又变招“神龙扰海”一压一弹之下,那烟斗竟飞起来直打祝邦泰胸前的“神封穴”
这一招说起来是寻常得很,用的乃是拳经上“桥来桥上过”的法式,毫无出奇之处。
但在巧手方朔韩翊手中变化运用出来,却就巧捷得不可再巧了。
金刀无敌祝邦泰见状,心头一震,吓得冷汗都冒了出来“神封穴”乃人身大穴,点上就得完,哪敢怠慢,慌不迭蹲身卸马,招化“孟德献刀”的解数,拚命往上一架一封。
兵刃相触“当”地一声金铁交鸣,迸出一片火花。
韩翊趁势倏地又招化“移山填海”暗运真力,把一支旱烟袋压在那金背九环刀上。
祝邦泰觉着对方那支旱烟袋压在自己刀上,沉重得真像是压下了一座小山,逼得他浑身大汗淋漓的,准知道再要僵下去,不死也得重伤。
他哪敢久持,急忙脚尖向地上一垫,用了式“龙形飞步”的身法,向后倒窜出去丈许,再低头看时,热汗就变成了冷汗了。
原来他那金背九环刀的刀背上,竟被砸下了个酒杯大的一个缺口,由不得又倒抽一口冷气。
站在一边观战的铁臂豺人梁杰,早就看出来祝邦泰不是人家对手,此际一见祝邦泰真的吃了亏,赶忙一顿手中镔铁棍,叫道:“祝二哥,你已经跟老偷儿拉了个平手,该歇一歇了,让兄弟也领教人家几下高招。”
话声中,一提手中铁棍,就纵了上去,接着巧手方朔韩翊,两人又打在了一起。
须知那铁臂豺人梁杰乃是九华派的顶尖的高手,武功是要较祝邦泰高上一筹,和韩翊打在一起,正好是棋逢敌手,旗鼓相当。
转眼之间,但见那一根旱烟袋和一根镔铁棍绞在一起,翻翻滚滚,仿佛怒龙毒蟒,翻江倒海地在恶斗一样,满院子沙飞石走。
鸳鸯判高俊的为人,是出了名的狡诈狠毒,他见巧手方朔韩翊被梁杰缠住,打得难分难解,无暇分神他顾,就存心要上去捡个便宜。
心念转动处,当下悄悄地溜向韩翊背后耍点对方的“志堂”、“大羽”二穴。
哪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边待势的莲花仙子施琳,早看在眼内,睹状大怒,一声娇叱,长剑出鞘,纵了上去。
但见寒光一闪,呼地一招“分花拂柳”从旁截了过去,剑锋左卷右扫,将高俊那一双判官笔,同时荡了开去。
施姑娘性和烈火,最恨偷袭暗算下流手段,一剑荡开双笔,手下更不留情,倏地将剑尖顺势下指,招演“寒萼吐蕊”一缕精芒,分刺对方双膝“承扶”、“悬钟”二穴。
鸳鸯判高俊方才被小姑娘剑上的内力一荡,已然双臂酸麻,手中双笔也几乎脱手。
正当他身形还没有站稳,作梦也没有想到,对方手下竟有这么快,剑尖已然刺到,逼得他只有向后倒纵。
哪知,施琳的剑,如影附形,不即不离,跟着也到。
他退无可退,只好冒险拚命用出一式“旱地拔葱”硬生生强将身形平空拔起一丈多高,打算一跃避过。
须知武家对招如非避人杀手,最忌全身悬空,因为身在空中无法着力变动,全身都在对方算计之中。
施琳就是逼他行此险着,他还是瞪眼上当。
就在高俊身方纵起,施琳剑招倏变,化为“玉女盘篮”剑尖指向高俊的“巨阙穴”
扎去。
这时,那高俊正好力竭,身形下落,竟然自动迎着剑光撞来,两下里这一凑上,高俊生得腹破肠流。
一旁可急坏了扑天鹏杜圭和那毒爪鹰鲁昂。
这师兄弟同是一样心肠,全都慌不迭记了亮兵刃去架开对方长剑,一样的行动,都是往前一扑,可就热闹了,高俊身形方落,眼看小腹就要撞上剑尖,吓得他把眼一闭,失声惊叫了一声“哎呀!”叫声方出口,杜圭已一肩撞到,立时把他撞了开去,本来可以免去一劫。哪知,毒爪鹰鲁昂却正巧赶上,也是一肩撞来。
那刚撞开的鸳鸯判高俊,又受此一撞,身形跟着倒跌回来,无巧不巧,又跌撞在扑天鹏杜圭身上。
在这时,施琳刚好剑招演化“春云乍展”寒光闪闪,罩向了杜圭的左肩。
杜圭知道对方剑法厉害,自己因方才心急救人,忘了撤出兵刃,此际打算亮家伙却已来不及了,只好向右闪避。哪知,他身方移动,鸳鸯判高俊那被撞开的身躯,又撞了回来,正又砸在他的肩头上。
杜圭一个立脚不稳,方移开了脚步,立又迎着对方剑尖,撞了回去。
就听凄惨一叫,扑天鹏杜圭替高俊挡了灾,被施琳一剑扎了个前心通后心。
毒爪鹰鲁昂一见,可就急红了眼,翻手亮出来“如意鹰爪”疾扑而上。
这是一宗独门兵刃,爪末端锐勾箕张,宛如苍鹰利爪,钢柄可长可短,最长之时,可以远达五尺,短时可缩成两尺,因此称为“如意鹰爪”
那鸳鸯判高俊,眼见杜圭替自己剑下丧生,恨得咬牙切齿,顾不得浑身筋骨酸痛,翻身起来,双手一扬判官笔,再度扑了上来。
双方都在怒火头上,一交上了手,全都是奇招互出。
莲花仙子施琳的一身功夫,乃是得自神尼慧清的传授,尤其她那一手十二式“莲府秘剑”称得上是武林绝学。
但见她一口长剑施展开来,卷起一团森寒光华,宛如神龙腾霄,鹰矫翔舞,一式“莲台极品”演化出两招,左一招“风摆荷叶”右一式“长虹飞雨”
刹时间,幻化出满天剑影,从四面八方卷至,密如萤聚星流,快似电光石火,任是高俊和鲁昂两人,双攻夹击如何的凌厉,始终占不到半点上风。
在这时,院中忽然现身出来两个怪人,是一个和尚,一个道士。
那道士头戴九梁道冠,灰布道袍,身材生得又高又瘦,站在那里,适像一根竹竿。
那位和尚,却是生得又矮又胖,身披红色袈裟。
两人站在一处,十分的不调和,乍看去,要不暗中发笑才怪。
两人扫目打量了院中战况,那道士显出有些不耐烦的样子,道:“怎么一上阵,全都现了形,连个怯小子都制服不了。”
那个矮胖和尚笑道:“实际上怯小子也硬得很,不如让我上去,先将他打发了吧!”
他说着,也不等那道土答应,径自走了过去,边走边在身上解下了一条软鞭来。
他这条软鞭抖开来,有七尺二寸长,八环九节,每一节都有八寸余,乃应“九宫八卦”之制,称为“天罡地煞鞭”
和尚一亮出这件奇形兵刃就足知功夫不含糊。
因为像这样的一条又长又软的柔门兵刃,如果手劲差一点,轻易也不敢使用。
就见他甫一解下长鞭,振胞一抖,一股劲风飒飒“锵”地一声,随手抖成笔直。
跟着就逼近上来,冷冷地道:“你们都给我住手!”
酣战中的三人,都正斗到紧处。
莲花仙子施琳是将对方恨到极点,剑剑都是煞招,虽听到了和尚的招呼,但小姑娘心高气做,又知对方是敌人一觉,哪听他的,手中一紧,剑招越发的凌厉了。
鸳鸯判高俊和毒爪鹰鲁昂两人,心里有数,见人家一支剑力战两人,不但没有败象,而且招式神出鬼没,变化无穷。
而他们双战人家一人,竟然相形见绌,穷于应付,准知道恋战下去,决难讨好。
他们也听到了那矮和尚的话,也打算撤招后退,无奈,被对方剑招裹得紧了,成了欲退无路之势。
矮胖和尚打了招呼,见人家不睬不瞅置之不理,一招“长蚊闹海”长鞭卷向三人手中的兵刃。“锵啷啷”响起一阵金铁交鸣之声,立把三人荡得东倒西歪。
施琳还没有什么,只是被震退了两三步,最惨的却是那鸳鸯判高俊了。
他被矮和尚强劲的内力一震,两支判官笔有一支已脱手飞去,另一支也几乎拿不稳,勉强用力一抓,好!竟然砸向自己的头顶。还幸他多年功夫没有白练,紧挫腕仰身,就这样也还是砸上了,立时头破血流,咬牙闷哼出来一声。
另一边那莲花仙子施琳,却气得粉面通红,娇叱一声,抡剑疾扑而上,就和那矮和尚打在了一起。施姑娘的一手莲府秘剑,虽然称得上是武林绝学,无奈她的功力稍差,怎会是矮和尚的对手。不到几招,已是险象丛生,危机迭见了。
在这时,那和铁臂豺人梁杰战在一起的巧手方朔韩翊也有点应付不来,额头上已见了汗水。
因为单是那梁杰一人,韩翊还真没把他放在心上,但是斜刺里又扑上来了毒爪鹰鲁昂。原来鲁昂被矮和尚一鞭震开,虽然感到半个身子发木,他可不甘心站在一旁观战,于是一抢“如意鹰爪”就扑向了韩翊。
韩翊以一敌二,可就感到难以应付了,不过,他还能支持下来。
就在此时,北厢房忽然现身一人,是个俊秀的书生,他正是那杨海平,站在房脊上冷眼打量院中情形。
此际刚好那矮胖和尚长鞭一招“白虹贯日”鞭梢打下,小姑娘立时就得香消玉殒。
在这种情形之下,可说是情势险绝已极。
杨海平睹状,他连想也不想,足下一垫,用了一式“燕子穿帘”的身法,就人房顶上飞掠而下。
人没落地,先就高喊了一声,道:“杨海平来也!”
他这一声颇具威力,并不是他的声名大,而且他杨海平这三个字,却使那些人一怔。
立有一人叫道:“姓杨的既然来了,那就好办了”他一声未了,韩翊着急道:
“平儿,你怎么回来了,东西收藏好了吗?”
杨海平道:“你放心吧,我找那地方,就是神仙也摸不到!”
他在话声中,长剑一招“金丝缠腕”剑锋斜削矮胖和尚的右腕。
他这一招,逼得那矮胖和尚,不得不撤招换式,先救自己的右腕。但是,杨海平倏地一侧身,左手探掌,用了一式“擒龙手”已抓住了鞭梢,双臂一贯劲,竟打算要把长鞭夺过来。
这么一来,一个要抽,一个要夺,僵持在当地。
就在这时,那长身道士却斜刺抢了过来,手中吴钩剑起处,就打算断去杨海平一条臂膊。
眼看着吴钧剑只要落下,杨海平立时就得变成独臂书生。
说也奇怪,正当那长身道士吴钩剑堪堪下落的时候,突然闷哼了一声,人却呆呆地凝立当地,手臂向下一垂“锵啷啷”吴钩剑坠地。
这一来,在场的人全都吃了一惊,不知那长身道人中了什么邪。
矮和尚和杨海平,两人抓着一条长鞭,斗上了内劲,无暇旁顾,还不知场中发生了什么事,其实他们也不敢分心。
须知这种较量内力,绝无取巧之处,斗的是真功夫,如果哪一方分了心,对方真力立刻可以乘虚而入,将对方内脏完全震碎。
论内力造诣,杨海平怎会是矮胖和尚的对手?形势越来越险恶了,他脚下已陷入地面两寸多深,而那矮胖和尚仍然是神色自若。
这分明显示出来,杨海平的造诣比人家差得多。
最关心杨海平安危的,就是莲花仙子施琳,她咬着牙,泪珠儿都已滚了下来。
眼看着,用不了多久功夫,杨海平气力一竭,就得尸横就地。
就在这危机一发的瞬间,那矮胖和尚突然间哼了一声,身前卷起一股强风旋刮。
等到风劲稍停,再看二人时:
却见那矮胖和尚,满脸胀紫,目射滞光,仰面躺在地上。
而那杨海平,却是半蹲半跪,伏首向地,在大口喘着气。
施琳见状,由不得芳心欲碎,哀哀叫了一声:“平哥!”
她一声喊出口来,正待要上前搀扶杨海平。
“施姑娘!不可妄动!”
倏地响起一声高喊,跟着就见从上房窗口中,燕儿似的飞出来三个人,轻飘飘地飞落在杨海平身侧。
施琳闻声一怔,三人已到跟前,她认出来其中一人,乃是他们正在寻找的武林狂生云霄,慌不迭忙叫道:“是云大哥呀!我们”云霄摇手止住了她的话道:“有话等一阵再说,先救海平兄要紧。”
他在说话之间,骈指连点杨海平胸前“璇玑”、“紫宫”、“中庭”、“巨关”及左右“神封”六处大穴,方始长吁了一口气道:“这就不妨事了。”
杨海平本是用力过度,加以对方突然地松劲,致使他真气难驭逼使六腑移动了位置,如果妄自动了他躯体,可就勤了不治之症啦!就是死不了,但得瘫痪一生,那比死还痛苦得多呢。
在经过云霄骈指连点之下,他那指风锐烈已极,宛如有形之物,击在杨海平六大穴上,杨海平立觉胸中一阵舒畅。
杨海平的功力,本极深厚,六大穴道一通,五腑也全归位,便立即由浑入虚,灵台清澈突明,身形向后一坐,就在原地运行起调和气机的功夫了。
这本来是一刹那间的事,就在杨海平已方向后坐下,群贼忽然一声呐喊,各挥兵器,齐涌而上,扑了过来。薛琴姑娘倏地一声清叱,一扬手中长剑,就迎扑上去。
云霄见状,叫喊道:“琴妹,千万不可伤人,那样会给店家留下无穷祸患。”
薛琴笑道:“我不杀他们就是了,要全把他们定在这里,可行?”
云霄道:“好!就那样吧!”
梅影姑娘也是见猎心喜,笑吟吟地把巨阙剑还鞘,一挽袖子,挥起两只纤纤玉掌,也跟踪扑了上去。
就见一紫一白两条人影,宛如穿花蝴蝶样的,轻灵矫捷已极,穿行在人丛之中,简直无法捉摸。
不到一盏热茶,对方十几个人,直个地全被定在了当地。
就见那些人,一个个都像泥塑木雕般,姿态各异,有的举臂正向前扑,有的抬腿欲往后溜,或半蹲,或半跪,总之怪状百出。
薛琴总还是小孩儿家心性,她看着那些奇形怪状忍不住咭咭咯咯大笑起来。
巧手方朔也早看出来来人是云霄了,等到把贼人制住以后,哈哈笑道:“云哥儿!
你小子一向躲到哪里去了,害得我老偷儿跑遍了大江南北,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可就要出海去了。”
云霄笑道:“我的遭遇,可说是一言难经”施琳横瞟了云霄一眼,插口道:“我们的遭遇呀,千言万语都说不尽呢!”
云霄诧异地道:“怎么?又出了什么事吗?”
韩翊叹了一口气道:“回头再细说吧,这两位姑娘,你还没有向我们介绍呢!”
云霄笑了笑,一指梅影道:“这位是梅岭绿萼庄的梅二姑娘梅影”韩翊双目一扬,惊愕地道:“啊!梅隐君的二千金,失敬!失敬!”
梅影冉冉福了一福,轻轻叫了一声:“韩老前辈!”
韩翊摇手道:“算了吧!别那样恭维我,地王瓜上不去高架子,姑娘干脆叫我老偷儿还受用些!”
云霄又一指薛琴笑道:“韩老伯!你可认识此人吗?”
韩翊闻言凝目注视了薛琴一阵,惊异地叫道:“咦!这位姑娘好像在哪里见过呀?”施琳接口道:“她可是天蝎教中的长春公主吗?”
云霄笑道:“我这妹妹和她长得很像,但并不是长春公主,她叫薛琴,是我的义妹,如果论起家世来”薛琴突然插口道:“哥哥!你要违背诺言吗?”
云霄笑道:“我不说就是啦!你又着的什么急!”
韩翊怔怔地翻了一阵子眼,忙改变话题道:“云哥儿,你的歪主意多,这些小鬼小判,不能就立在人家这院中呀,你给想个法儿!”
云霄俊目一眨,笑道:“那好办,把他们隔墙丢出去不就得啦!”
韩翊突地一拍巴掌,道:“好,这法儿绝,在地上一砸,穴道立解!保险跑得比火烧尾巴还快!”
他这一句话,立时又引起一阵大笑,就在笑声中,五人一齐动手,满空中人影乱飞,店墙外哼叫之声连天,真个的谁不怕死?
一个个抱头鼠窜而逃。
但也有两个人走不了,那是矮胖和尚,他已被杨海平内力震死,还有一个是扑天鹏杜圭,他是被施琳一剑扎死的。
转眼间,这个小客栈的后院,又回复了清静。
云霄方始问道:“韩老伯,你可探出来欧阳姑娘的消息吗?”
韩翊叹了一口气道:“她呀!惨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