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孩子,史氏这福气可不是大得很?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福气太大压不住,这都起码两刻钟了,产房里头依然惨叫声不断,王子腾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都靠了王子胜的扶持支撑才算没软倒下去,史鼎的脸色比他不虞多让,不过是刚刚和张久互相护持掩饰失态弄出点子经验,此时方没失态。
就是皇帝、太子,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仁哥儿也吓得不轻,原本努力往上伸、好撑住王子腾一侧手肘的手,不知何时垂下来了都没发现,只直愣愣看着那声声惨叫的来源之处,王子胜倒是淡定得很,不过此时见了仁哥儿吓到,不禁也有些皱眉。
皇帝和太子的心思到底不在史氏身上,王子胜一皱眉,皇帝立刻就发现了;皇帝一动,顺着他的眼光发现王子胜、在顺着王子胜的眼光发现仁哥儿吓到的太子,也顾不上自己的心事,赶紧过去握住小家伙的胖爪子,果然,肉呼呼的掌心都是汗,一贯暖烘烘的温度也下降了好几个台阶,不说寒冷如冰,也凉得不该是仁哥儿这样的胖娃娃在这七月里头该有的温度,当下就把太子心疼得不行,连带看王子胜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埋怨:你们兄友弟恭是你们的事,又何必带上仁哥儿?再是如何孝顺懂事,也不过是个小娃娃,平白吓坏了可怎么好?
太子极善隐忍,却其实不是个爱隐忍的性子,其他众人的注意力皆不在这儿,他也就不掩饰,眼神里头的埋怨明晃晃的,看得王子胜抿了抿唇,看得皇帝瞪了他一眼,低声呵斥:“你当仁哥儿是个小女娃啊?这点子事都经不了?”浑忘了刚刚九五至尊又见惯尸山血海的他,也吓得手心微有冷汗。
太子也顾不上和皇帝分说,拉着小东西的胖爪子暖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喊过煮茶,亲自开了食篮取出点心,送到仁哥儿唇边:“早前让你吃不肯吃,说是要等叔父;结果叔父都给喂下一碗饭了,你还傻乎乎饿着……”太子话语里少不得还是带出几分埋怨,惹得皇帝又瞪过去好几眼,可太子这下连头都不太,也不管他射过来多少眼刀,只一心操心仁哥儿:这么傻气一娃儿,万一里头那个真得了男丁生了什么心思,他哪里知道防范?就是那个没那儿子命,两府一心一意护着他这根独苗苗,可在家里头还好,出了外头,万一一错眼……只怕给卖了都帮人数钱呢!
太子里里外外堂弟表弟亲弟弟,其实都当了数十回哥哥了,可这被动当哥哥和自己心甘情愿当哥哥的果然不一样,在仁哥儿这个其实没血缘关系的弟弟身上,他才算第一次认识到,当哥哥是多么操心的一回事儿。
尤其是当一个傻弟弟的哥哥。
看着虎头虎脑,还以为是只小老虎,结果是只空有点子力气的小傻猫儿,真是错一眼都怕他被什么不长眼的野兽叼走生吞活剥了,这心啊,比独个儿在宫里头混都操得狠了!
太子悠悠叹了口气,一脸愁容。
皇帝瞪着儿子运了半天气,不想这小混蛋脸上表情除了给仁哥儿的心疼,都没半点变化,好容易换了个表情,照样还是因为仁哥儿的――若不是还要保持子胜眼里的好父亲同盟形象,皇帝差点就要不管也许会造成太子储君之位不稳一类的流言,直接将这小混蛋捉过来按膝盖上赏一顿儿龙爪红烧臀尖儿了!
可惜竟不能。
皇帝收回了瞪视的眼神,脸上的神色却越发威严,只有心里头的小人各种咬牙切齿,明着担忧实则秀恩爱什么的,最讨厌了!朕还连子胜的手都没牵上呢!那小混蛋倒好,都当着两家家长的面上演十八摸了!真真是,可恶至极!
皇帝板着脸,心中小剧场各种丰富欢脱,惹得王子胜都看了太子好几眼,确认穆小七虽说老爱彰显存在感、刷小家伙注意力什么的讨厌了点,不过还真没啥杂念,果然还是,疑邻偷斧了么?这凡人帝君,不只身子比一般凡人强悍,就连这想象力……一般修行人都比不上他!
王子胜好笑地摇了摇头,皇帝却只看到子胜美人看着他笑了,不由龙心大悦,龙行虎步却未免急切了点地凑过去:“阿胜想起什么这么欢喜?可是应了朕……这个秋天陪我一道儿去上林狩猎?”
上林苑是帝皇狩猎之处,但宗室勋贵,有那面子得了帝皇特许的,也尽可入内,皇帝邀了王子胜好几次,原打着在美人面前大展威风的念头,后来见识了王子胜的身手,越发心痒难耐,可惜就是昨儿他盛怒之下都没忘记又温声邀请一回,王子胜却始终拒绝,不肯给他丝毫见识他马上英姿的机会。
此时也不例外,王子胜脸上虽带了笑,嘴里却还是没丝毫软化,让皇帝少不得又失望一回。好在接下来皇帝又舍了脸皮,亲手取了糙米饼给他吃,他这下倒没再拂了皇帝的面子,对于皇帝将剩下的小半块饼自己吃了的行为,也只是看着,甚至连眼底那点笑意都没散去,方让皇帝心情大好,也不计较王子腾刚才竟敢当着他的面占子胜美人的便宜,也给各种得瑟各种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太子少找两样事儿做。
如此足足等了两个多时辰,眼看着都午时了,产房里头的叫声都虚弱得让王子腾史鼎几度开口请太医入内,可里头的收生嬷嬷却总是说胎位还正、太太还好,就连史氏的奶嬷嬷都出来说实在还用不着,可孩子就是生不下来,王子腾史鼎两个急得将院子里头的青砖都险些儿跺裂了,张氏里里外外的忙活,脸色也渐渐不好,好在就在王子腾终于忍不住要扶着齐太医闯产房的时候,产房里头终于传出一声婴啼,然后是收生嬷嬷一声儿“母女平安”的报喜,才算免了一桩乱事。
此时王子腾也顾不上听得那声“女”时的那点子遗憾,一叠声催促丫鬟婆子们收拾好血房,又腆着脸求两位太医,好歹给史氏把把脉,若是万一伤了身子也好及时发现及时调养,至于小丫头倒暂时没想起来,倒是张氏稀罕侄女儿,补了一句,史鼎其实也才想起来,却不妨碍他瞪妹婿几眼:“敢亏待我外甥女,我拳头可不认人!”
王子腾苦笑,他膝下只得鸾姐儿一个数年,现在得了个史氏亲生的闺女,他哪舍得嫌弃?不过是更担忧闺女他娘,才一时疏忽罢了。
史鼎略一想其实也明白了,暗喜妹妹终身有靠,不过他自己也有两个女儿,对外甥女到底不如外甥那般期待,里头妹妹的状况又还未知,因此不过看了襁褓里头红皱皱的小娃娃一眼就罢了。
好在小娃娃也还是有人稀罕的,王子胜想着凡人脆弱,让嬷嬷将小孩抱进旁边一间耳房里头去,因里头的魂魄特殊,仁哥儿却是一眼就觉得亲近,少不得也跟进去了,然后王子胜太子皇帝张久等,呼啦啦进去一串儿人围观,直到小孩排出胎粪可以吃奶了,众人方才出来。
皇帝第一次看到新生的婴孩,本就新鲜,又是他亲自守着生下来的,又是他心里头放着的子胜嫡嫡亲的侄女儿,一时之间兴致大发,就着仁哥儿的名字给起了个“弊郑笥窒肫鹋6愣裁吹牟惶刑偎蹬业拿忠膊缓梅旁谧毂吒怂嬉饨校伤鬃愿邮ぶ杜〉拿植蝗萌私杏止挚上y模指チ诵∽痔┌玻〕な倏堤7持逼桨仓狻
于是王子腾守了妻子不到一刻钟,不过确认了她无事就过来看女儿待贵客,却惊闻他等了五年才等到的新闺女,大名小字都给抢先取了,偏偏取名字的那个人他还驳不得,只得叹息一声“熙凤”这个好名字用不上,便转而安慰自己说是闺女儿的造化,可那写满了男女名字好几个的纸张却仍不舍得丢弃――到底是花了大半年想出来的名字,以后的儿女也说不得能用的,丢弃做啥呢?
王子腾此时实想不到,熙凤这个名字,最终还是用上了。
在好几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