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案上依然摆放着前塞维利亚领事馆商务助理常玉的述职报告,严晓松对这个小后辈超出同龄人的胆略和细致用心颇为赞赏。
“年轻人很有想法,常家总算出了匹千里驹,常坤也不用整天‘歪门邪道’地为他一家子找出路了,估计内阁会同意他‘告老还乡’的报告。”
苏子宁端着茶杯,也在一边轻笑着。就在昨天,内阁收到了泽西市长常坤的辞职信。大概是年近花甲的缘故,加上并没有在本届政府内阁继续得到重用,一向很喜欢表现自己的常坤终于显示出了疲态,开始“乞骸骨”,然后花了很大价钱在长岛东区的郊外买地,打算修一座纯纯东方风格的大宅院。
“是啊,如今最早一批入籍的华裔移民,相当部分都已年过半百了。落叶归根、求葬祖地的想法很多。人啊,过得太安逸了也不太好,这种思潮可不是用法律能够平息安抚的,连我有时候都甚至都在想这种问题……看来我们还需要通过媒体进行疏导,出一些振奋人心的政策,或是让他们了解到外面世界的真实情况,不然会引发更多的消极心态和不恰当舆论,尤其是对孩子们的影响。”
望着远方的熙熙攘攘的市区,严晓松仿佛想起了当年那批老国民踏上北美土地时的场景。再揉揉发酸的眼睛,窗外的大街上又出现了不少在老师的带领下准备穿越街口的活蹦乱跳的孩子。
“话说回来,关如中是如何看待外交部和商务部提议的?”一番感慨之后,苏子宁拿起了桌上的常家长子报告,在严晓松略微出神的眼前晃了晃。
“虽然葡萄牙被迫接受了我们对于印度航线的谈判,但西班牙怎么也是这个时代的超级大国,要分割他们在地中海贸易的利益难度不小。就算我们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直接和热那亚或威尼斯商人签订贸易协定,也没有直航意大利的航线补给和贸易中转站。要让西班牙允许我们在地中海建立贸易中转站,恐怕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但目前国内经济发展的压力很大,关如中上任以来做了许多调整,虽说是做的有道理,但一直在得罪人。如果这次无法通过海外新利益增长点来弥补西欧和远东的贸易衰退缺口,恐怕他这一届就到头了。”
严晓松想了下上午的内阁会议讨论内容,将目前内阁的局势分析和难题一一摆了出来。因为远东事务的巨大心理压力,严晓松头上也出现了几丝白发,苏子宁叹着气,从身后的书架上取下了一本地图册。
“地中海贸易,从欧洲古典海上贸易史开始,就有着四条清晰的利益线。”苏子宁指着夹在欧洲和非洲之间的大澡盆轻声说着,“向西和向北,连接西欧和中南欧,有着成熟的市场;向南,是北非,南欧地区的纺织业原料和谷物的重要供应地,也是欧洲黄金的来源之一;向东,则是东欧和闻名遐迩的利凡特东方贸易航线,从两千年前开始,亚洲的丝绸、瓷器、香料就从这里源源不断进入欧洲,然后为东方带去了海量的金银,造就了千百年来阿拉伯商人们富甲天下的传奇,但也是一条充满血腥的贸易线。”
“时至今日,地中海两端的宗教信仰冲突早已经让位给欧洲的国际地缘外交和经济利益上的需求。奥斯曼帝国已经成为影响欧洲政局的举足轻重的地区力量,更是掌握地中海贸易利益东端源头的霸主。毫不客气的说,如果没有奥斯曼帝国从16世纪后期逐渐开始的宗教宽容和世俗化开放姿态,地中海贸易绝对不可能像今天这样繁荣,西欧与东欧、中近东的商业联系也绝不会像今天这样紧密。”
“换句话说,其实切入地中海贸易的核心着眼点,不应该局限于西地中海方向,而是更东面的奥斯曼帝国!这个人口接近2000万、连接欧洲控制北非的中近东帝国,才是真正的地中海贸易发动机!再延伸到外围,还有一个连接中东和南亚、人口超过1000万的波斯帝国。这两个帝国,可是在历史上喂肥了半个欧洲。”
看着好友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严晓松猛然站起身,在书房里走来走去,似乎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什么。
“嗯,有道理,即使不通过热那亚和威尼斯,只要掌握了通往奥斯曼帝国和波斯帝国的贸易航线,我们的商品就能源源不断地直接进入地中海和利凡特贸易圈……让我再好好想想……”
说着说着,严晓松又把目光移到了地图册上,眼睛在地中海两端仔细打量着,接着目光落在了印度洋方向。
“西面渗透,东面突破,我们来个两头包抄!苏子宁,这次任长乐他们可不会再认为内阁对他们有偏见了。”抚摸着硬挺的地图纸面,严晓松终于笑出了声。
“另外,还有个方向应该关注,我想在范力的方案里,会是弥补远东商业利益损失的重中之重,而且抛开顾虑后唾手可得。以前我们没精力顾及,现在果子差不多成熟了,为了完成国家的远东战略,给郑芝龙一个完美的谢场,就必须有所考虑。”
苏子宁又翻过几页地图,指向了东北亚的一片岛屿。
“日本……”
小小的地图册上,日本列岛静静地横在东海之侧。看着看着,严晓松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眼里的笑意也越发明显。
……
周五,六一儿童节的第二天,关如中再次召开的内阁临时会议上,国土安全部长范力以及不管部长严晓松,同时提交了一份海外贸易拓展方案。两人的方案虽然不在一个方向,但某些关键思路却不谋而合。
几年前荷兰东印度公司发起的日本开关交涉提议,如今再次受到了内阁部长们的注意。曾经因为欧洲和北美事务无法分心的华美国会和内阁,这次不得不重新重视远东利益格局的大调整。
日本在17世纪中前期,是世界上最大的白银输出国之一,一度占有全世界白银产量的三分之一。无论是葡萄牙还是荷兰,都在这个过程中吃得脑满肠肥,但最终的结果,就是养肥了以李旦、郑芝龙为代表的明朝海上武装商人集团。
仅以后世的简单历史资料来推断,郑芝龙集团在17世纪20年代到40年代的短短二十年时间里,每年从日本航线中获得的白银就不下一百万两,还不包括从日本运回的商品在明朝的销售利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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