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寒假结束得很快,我们提前一周回校备课那天,正赶上刮大风,树嘶尘扬的,我顺风60里,骑着自行车欢蹦乱跳地进了校门,稍后丁茂林来时都快冻哭了,这哥们儿一路满顶。
我到班里看了看返校的学生,互道了几句过年话,刚往回走,二班的杨小伟跑过来,贼眉鼠眼地央求我:“麦老师,一会儿您跟魏老师说说,这学期把我调您班里去吧。”
“魏老师不要你啦?”我没太搭理他,一路向前走。
杨小伟追上来说,苦恼地说:“不是,我不爱跟魏老师班里挨管,她太古板了,受不了。”
我笑道:“想不叫老师管,自己学好啊。你以为我就不管你了?”
“那不一样啊麦老师。您就行行好,救我一回吧——我到您班里肯定听话,要不您怎么治我都行!”
我正想停下来说服杨小伟老实在魏老师的翅膀下窝着,尤校在楼上喊我上去,是不是开班主任工作会啊?这学期,还是真有不少工作要做呢,很多问题已经端倪尽显,到了落实解决的时候了。看来这个学期还要一番好忙,也许校领导们会给我一些好的建议呢。
进了屋,邵主任也在,佟校开门见山:“麦麦,学校有个决定,也是我最近几天一直在核计的——下学期你跟赵老师换个岗,开始教初三。”
我大感意外。
佟校明察秋毫,立刻给我舒筋活血:“你不用有顾虑,业务上你肯定能抄起来,赵老师那边的工作我做。”语气中有着不容置辩的坚决。
邵主任也说“对对,好钢就要用在刀刃上”
尤校不言语,在一旁抽烟,他肯定是没意见的。凡是佟校决定的事,尤校一般都拥护。而且不论什么事,佟校也只和尤校商量两句,根本不掸邵主任的茬口,事后通知她一声算给她面子了。牛乐耕经常这样说,我一观察,似乎真是如此呢。不过换老师的事,不跟教导主任知会一声就太过了。
我还是理论道:“佟校,初二这两个班,我才教顺手,主要是不少学生的思想工作刚刚有个眉目,这一放下,恐怕”
“这你不用考虑太多,赵老师过来后,你们还有不少工作需要交接嘛,赵老师是个认真负责的老教师了。我叫你去初三,目的就是抓成绩,只有成绩上去了,才是硬道理,没有说的出口的升学率,我到场部为学校说话也不硬气。而且初三的几个老师,都很年轻很敬业,你们在一起也正好互相促进”
回到办公室,我心里很乱,佟校的话虽然让我不敢苟同,却又不能当面抗争,尤其当着尤校和邵主任的面。
章书记和康老师在招呼班主任去楼上分课本了,我赶紧喊了几个学生过去,赵老师在我前面进了校长室。我开始寄希望于他,如果他能争取继续教完毕业班的下学期课,我就能跟着现在这批学生一直到毕业了,毕竟半路换老师会让大家都感到唐突。我觉得这些学生还是需要我的。
学生们往楼下搬课本的工夫,尤校又招呼我。进去后,佟校说:“麦麦,换课的事已经敲死了,一会儿你就跟赵老师单独谈谈交接问题,赵老师,麦麦是新老师,你教毕业班的经验可不能保留啊。“
赵老师坦诚地说:“我无可保留,其实也没什么经验可谈,毕业班就是死抓基础,专项提高,多练多考,到时候有备而战就成了,麦麦专科毕业,又精力充沛,肯定比我强。“
我看不出赵老师有何不快,心里还好受一点,这样的中途调换,不啻于表达了一个信号:赵老师教书不如新来的麦麦。放谁身上,谁也不易坦然。
佟校象是在安抚赵老师:“老赵,我这是心疼你,用不了半年,你的转正问题肯定能解决了——我跟场部叫板了,不把你的问题解决,我辞职!等一转了正,你也累得够戗了,好日子留给谁?以后就初一初二小课一教,值当养老了。那前线就让他们年轻人流血牺牲去!”
“咳,其实你不找我,我也正想找你呢,这个倒霉初三,累得我真是拾不起个儿来啦,你也知道,我家里负担重,还有几亩地呢,精力真是有限啊,麦麦一来,不是给我救场了吗?”
佟校真是善解人意,当即拍板:“行,这个事就当是你先要求的,我们领导班子为了照顾老教师的具体困难,才决定让麦麦顶上去!一会儿我就在教师会上这样宣布了。”
尤校和邵主任就表情各异地笑,说就这么定了。赵老师也笑得憨厚。
我跟学生简单地告别了一下,大家的情绪显然很激动,肖壮首先倡议同学们去找校长。倒是江勇革深明大义:“这是好事,说明人家麦老师厉害!”果然大一岁多懂一岁的事。
我嘱咐他们赵老师是个好老师,又是老教师,一定要尊重他:“好了,我在初三等你们了,都不要留级啊。”
齐美云摇拐着身子追到教室外面,跟我说了一句:“麦老师,我一直想说谢谢您。”我当时有些感动,居然接不上话来。上次家访后,我给班里的几个典型坏小子也打了预防针,环境和心态一变,齐美云简直脱胎换骨了,学习成绩直线上升,这孩子脑瓜儿的确好使。我觉得挺有成就感的。
“麦老师,三年级有谁炸刺儿,给个信号儿,我们哥几个帮您办理!您一声口哨儿立马就到!”江勇革在窗户里面一脸江湖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