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出来?我是不是该夸奖你两声,说你有进步,再接再厉?”
缓步走来的老人望向脚下如躺尸般的少年,出声揶揄道。
纪长安双手颤抖着撑住地面,想从地上爬起来。
断裂的脊柱在短短时间内“重铸”,只是疼痛感没有减少半分,让他冷汗直冒,有种脱力的感觉。
老人双手负后,冷冷望着艰难从地上爬起的少年,未等他挺直身躯,一脚闪电般踹出。
纪长安当场消失在原地,伴随着远处接连响起的轰然撞击声。
脑海中刚刚有消退迹象的火海,如同被浇上了一层汽油般再度旺盛,熊熊点燃!
这种被架在火上烤的炙痛,让他生不如死,明明痛到足以昏厥的地步,可又在下一秒又被重新痛醒,如此反复。
每一次晕倒、痛醒的循环反复中,都会有一段意识最为清明的时刻,而对纪长安而言,这段时间等同于跌落地狱。
就仿佛有一万根用烈焰烧红的刀刃在他的灵魂深处搅动切割着。
相较于肉体上的疼痛而言,后者真的算不得什么。
他不断在地上痛苦翻滚着,犹如那些童年时因牙疼而满地打滚的小孩,脑海深处传来的阵痛感让他拼命以头抢地,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此,却死死咬住牙不肯出一声。
那根心弦紧紧绷住,不让他的最后一份心气彻底跌落至谷底,沾染尘埃。
老人居高临下地望向被自身拳意气焰折磨的生不如死的少年,竟是破天荒地没出言嘲讽,眯眼反问道:
“吃了老夫七十三拳,总算有点样子了,不过就这?就这?这就是你纪长安的极限了?”
“老夫原本预料你个小废物最初至少也能接下老夫两百拳,结果这才七十三拳,就达到极限了?”
纪长安双手死死握拳,犹自指甲插入肉中仍不自知,鼻翼一张一翕,他不断重复着深呼吸的过程,在尽量拉长的呼吸声中调节着。
他用手臂撑起身子,半弓着的身躯艰难直起,声音沙哑无比。
“继续!”
老人不禁面带异色。
似是没想到第一次喂拳,这小子居然能说出“继续”二字!
好小子,究竟是你低估了老夫的拳意气焰,还是老夫昔日小觑了你?!
老人不怒反笑,当下出拳之力,暴涨一倍有余!
这一拳,当以寻常百拳来算,就看你纪长安有没那接下的本事!
接的下,那自然是老夫教得好!
接不下,啧,小废物罢了,与老夫何干?
老人一身拳意气焰所指,是纪长安的灵魂本源,讲究的是以自身气魄熬炼其精气神,淬其杂质,更增补其灵魂底蕴,相当于为他打下夯实地基。
是在以一种潜移默化的方式,为他日后可能会骤然接下“从天而降”的高位格,而提前做好预备措施。
代价。
自然是此消彼长。
老人以不断消磨自身气魄,乃至是早已与气魄相融的精气神为代价,只为让纪长安快速成长,缩短其成长的时间。
只是这些事情,老人注定不会与纪长安言半句。
一个字都嫌多。
你纪长安若真无法在半月之内凝练气魄,如何对得起老夫一身精气神?!
而这一拳之下。
纪长安发现自己并未如先前一样倒飞而出,被砸入高楼建筑之中。
他一反常态地站在原地,半步未退。
然后脚下忽然一软,差点跪坐在地,只是少年右手一把抓住身边的围栏,死也不肯放,才勉强让那双膝没有跪下去。
轰鸣之声回荡在他的脑海中,超越“疼痛”的感觉席卷蔓延至他脑海的每一个角落。
纪长安突然察觉到自己的五感正在慢慢走向钝化。
他的眼前忽然一片模糊,耳边老人的讥讽声越来越轻微,就连触感都在慢慢消失。
仿佛从这座世界中驱逐。
伴随着视力、听力的下降,顾老爷子的身影逐渐化作一道隐约的人形轮廓,耳边的淡漠之声也变为仿佛从远方而来的的蚊蝇之声。
他缓缓倒在地面,只剩下最后一丝藕断丝连的心气在负隅抵抗。
直至他的精神意识彻底陷入昏厥,也仍未断开。
一直观察着脚下少年的老人微微挑眉,仰头望向此方世界上虚假而又真实的星空,微笑道:
“那就勉强算你小子合格。”
驻足良久,目光深邃的老人看也不看脚边少年,脚尖挑起少年,拎着他一步踏出了此方虚幻世界。
而在外面坐立不安等待许久的,正是此前一直昏睡不醒的赵霜甲。
老人望了眼天边已是第二日下午的炽烈太阳,将纪长安随手丢给赵霜甲,淡淡道:
“送他回房,再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