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林坐在后花园的石凳子上,歪着脖子,让达莉亚把一些药膏涂在他左眉头的肿块上。
“轻一些,”埃林说,“还很痛的。”
“这点小伤有什么好叫唤的。”
“等等,等等,好像药水流到我眼睛里面了。我睁不开左眼了。要是失明了怎么办?”
“别瞎说,根本就没有流下去。”达莉亚放下药瓶,掏出手帕擦擦手。“也不想想这都是谁弄出来的麻烦。”
“难道还是我的错?是让你给打成这样的。”埃林用食指关节擦去挂在左眼帘上的一点药膏。
“我有正规的理由打任何一个从围墙翻进我家的人。”达莉亚坐了下来。“更何况,我也不是有意的。”
“帮我擦药,并不等于你就可以推卸责任。”
达莉亚双手搁在膝盖上,看着埃林,叹了口气。“自从带上伊莱恩之后,你越来越像小孩子了。”
五分钟以前,达莉亚来到后花园准备浇水,正好在小径拐角撞上翻墙进来的埃林。她吓了一跳,右手不自觉地抬起来,水壶就撞在了埃林的额头上。对于这件事,埃林的解释是:“很久不见,想给你们俩一个惊喜”。
“真可惜。”埃林说。“你竟然起床这么早,而且乔贞又不在。小时候我曾经热衷过这么一个游戏:溜进旅店的卧室里,掀开盖在情侣身上的被子,然后逃跑。那可真是追不回来的好日子,因为个儿越大,就越难跑掉。当你不能再玩这类游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已经老了。至少在你们这些老朋友面前,我想显得年轻些。”
“壶嘴没有戳瞎你的眼睛也很可惜。”
“那么,这段时间你们过得怎么样?”
达莉亚想了想。“还挺顺利的……可以这么说。最要紧的一件事,就是有人打算接管我的慈善机构。”
“真的?谁?”
“林德·劳特累克主教。他管理一家医院。”
“喔,我认识。那个矮跛子,坐下来要比站着高。每一次看到他捧着那两本大书走过,脸上的汗刷刷地流呀,我就忍不住想上去帮一把……”
“闭嘴。你真一点良心也没有吗?”
“好吧……是我不对,别生气。他人不错,真的,这个我承认。他在教会里是出名的温和改革派。如果现在挑一个人代替本尼迪塔斯,我二话不说就会选林德。他要怎么来着,收购你的机构?”
“不,无偿转交。但他会处理所有债务问题。”
“这倒真像他做得出来的事。你们已经谈定了吗?”
“快了,其实我们说好了明天在这儿见面,最后商讨一下细节,剩下的就是公事公办。”
“你一个人和他谈?乔贞呢?”
“乔贞当然也要在场。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没错,乔贞也得在。不管林德这个人多么好心,你总是要谨慎为好。只要乔贞陪着你就没问题。有他在,什么事都会好一点。你们明天还准备请他吃饭吗?”
“是这么打算的,我们得感谢他。其实我已经让黛西今天就去准备东西了。”
“听起来会有一桌很诱人的宴席。我能不能也到场?”
“……如果你能有正当的理由就可以。”
“开个玩笑而已。其实,我在信里面说的那些房子的建筑图,今天带来了。你想不想看看?”
“当然想。”
埃林揭开两枚纽扣,从衣服里面拿出一卷图纸,搁在桌面上。达莉亚突然发觉自己还没有做好心里准备。她觉得这么重要的事情至少得有一番开场白,可惜那显然不是埃林的风格。说了多少次的要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去生活——口头的决定,慢慢变成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图纸。在这一瞬间,达莉亚让纸张背面的细微纹路给吸引住了:它们就像草地里互相交织穿插的小径,又像静静地搬运着细微泥沙的清流;当埃林展开图纸后,这些纹路就会变戏法似地从纸张背面横越到正面,争先恐后地把她引向那唯一的——或许将让她和乔贞长久容身的地方。
她屏住了呼吸。
“好,这就是……”埃林把手背放在纸卷下面,往上拨开。
“不,”达莉亚按住埃林的手,“先把它们收起来吧。”
“怎么?”
“等乔贞回来,我和他一起看。”
“行。”埃林他飞快地把展开一小截的图纸卷得更紧,像偷东西一样又塞回衣服里。“没错,等他来再说吧。反正这些图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好新鲜的了,这都是你们俩的事。这算不算你给了我一个明天来参加晚宴的理由?”
“完全不是。不过我也没说过不让你来。”
埃林看着达莉亚的眼睛,没说话。
“你盯着我干什么?”达莉亚说。沉默着看人的埃林,是很不寻常的事物。
“你很担心吧?”
“我没有。”
“刚才你按着我的时候,”埃林说,“你的手有些抖。”
达莉亚移开眼神,看着不远处的水池子。水池的中央是一座人工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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