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戌亥时分,青月足伤之处疼痛稍缓,又觉疲累,便吩咐了其其格服侍盥洗,又换过一身明黄翔凤云纹寝衣,静静躺在床榻上安睡。
营帐里唯余一盏羊角风灯晦暗明灭,那帐外的风刮了一阵又一阵,竟是十分刺耳,青月翻来覆去,仿佛有千万种思绪抓不住般,忽然,脑海中似是滚过一阵惊雷,忙起身呼唤道:“来人,本宫要见皇上。”
青月披着一袭玄色的薰貂大氅,在其其格与其木格的搀扶下,方进了王帐里。福临依旧是白日里的一身箭袖,端恭二妃脸色不善,正立于福临身前一丈之处。见得青月,福临脱口便问道:“其木格回禀说你早已睡下,怎的这个时辰过来了?”
她梳洗过的头发瀑布似的散着,衬得一张脸娇小如荷瓣,身形清灵似燕。她微微屈膝道:“想到了一些事,睡得不安稳,便过来瞧一瞧端妃。”
端妃身形一震,方转过脸来望着青月,一张俏脸霎时变得雪白。青月亦凝视着她,端妃生得娇小而甜美,肤色极白,身形纤浓合度,亦是位出挑的美人,她犹自镇静着,屈膝道:“皇后娘娘,不是臣妾做的——”
青月尚未言语,恭妃已然截话道:“那饲马的富梁死前都已认了,说是端妃娘娘指使他做的。敢问这满宫里有几位端妃,又有谁随扈来了木兰围场?”
端妃见皇帝面色不霁,便跪下冷静道:“求皇上明鉴,臣妾敢以性命起誓,从未害过皇后娘娘一分一毫。”
那帐外的夜风依旧呼啸着,营帐里却是如死水一般的寂静,青月凝视了端妃许久,终于开口道:“不是她。”她的话音甫落,却听得福临同时道来:“不是端妃做的。”
恭妃十分惊诧,福临正欲开口,却听得青月言简意赅道:“指使富梁的人,在宫里。”她上前搀起端妃,望着她平淡道:“那人意欲脱罪,便攀诬了随扈木兰围场的嫔妃。”
端妃亦是疑惑,脱口便问:“为何那人要诬陷臣妾,而非恭妃娘娘?”她的话音甫落,恭妃已是陡然大怒:“你别攀诬本宫!”
青月摇头不已,她的面色苍白胜雪,连声音亦是弱柳扶风,对着福临道:“亦非恭妃所为。做下这孽的人,既择了端妃去攀诬此等大罪,便是因为她原与恭妃交好。”
福临静静地望着青月,沉思片刻,那神色寻常,竟看不出一丝愠怒,半晌,方传了吴良辅进来道:“传旨回宫,启祥宫体元殿云贵人,打入冷宫。”
吴良辅又惊又怕,也不敢多问,忙答了声“嗻”,便匆匆去了。
端妃聪慧,自是了然于心,屈膝微微一福道:“臣妾谢皇上皇后明察。”
恭妃却不明所以,一心唯恐云贵人牵连自己,匆忙跪下道:“求皇上明鉴,臣妾与云贵人绝无勾结。”
福临摆一摆手:“朕知道,都跪安罢。”恭妃如临大赦,忙拉了端妃行礼离开。福临见青月立于营帐之中,面色莹白如玉,身形孱弱娇柔,说不出的怜惜心疼,便举足上前,替青月紧一紧身上的披风,温柔道:“既受了伤,何不好好休息,还要费心思量这些。”
青月微笑道:“我若不费心,你便不得安宁了。”她携起福临的手,行至榻前,又道:“好在你我心有灵犀。”
福临抚着她乌黑柔软的长发,疼惜道:“既然来了,便歇在这儿罢,免得一来一回折腾受了凉。”
二人相拥而眠,只觉得那劫后余生的心悸犹在,但枕边人的体温却似那冬日里一泓温泉,一分一分温暖着彼此的心。月色一泓透过那明黄福禧帐帘,映着帐内的羊角风灯,摇曳生光,青月靠在他温暖而坚实的胸膛上,听得见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均匀而温柔的呼吸,很快便安稳地沉沉睡去。
因着帝后受伤,木兰秋弥便定于于三日后结束。回銮的那一日天色极好,午门外的八旗侍卫各执大纛,分列两侧,那阳光照在明黄、赤红、宝蓝、精白的旗帜上,如玉壶光转,分外耀眼夺目。
那当先一位竟是个高鼻深目、白发碧眼的异族髯公,福临忙下了马,上前颇为恭敬道:“玛法⑴安好。”那老者十分慈祥,虽是异族,但能说一口极流利的京腔,正是自西洋而来的传教士汤若望。他先问了福临安好,又端详了青月许久,方道:“美丽的皇后娘娘,先前皇上大婚之时,老臣有幸在城楼上一观,实在惊诧于那无边无际的骑士军队和异常隆重的典礼,可见皇上对皇后用心之深。”青月温婉一笑,道:“大婚至今,未能前去与玛法问安,是青月之过。”
汤若望碧蓝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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