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的双眼如天空般清澈,见青月容色明丽,举止亦得体大方,便笑着说:“无妨,今日一见皇后娘娘,果然是个美丽聪慧的孩子,与皇上十分相配。”
福临对青月笑道:“玛法如今担任钦天监监正一职,亦兼任太常寺少卿,精通天文地理,西学卜算。来日若得空,我便带你一同去与玛法叙谈。”
青月受了皮外之伤,福临便下旨要她静养于坤宁宫,等闲不得打扰,那日青月正在未央殿内饮茶,其木格忽然进来行礼道:“格格,端妃娘娘求见。”青月并无一丝意外,只道:“让她进来罢。”
端妃一袭石青色妆花缎袷袍,衬得肤色愈发白皙娇柔。她的声音亦是清甜而温柔的,软语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青月吩咐了其木格上茶,虚扶了端妃一把:“不必多礼。”
端妃却行下大礼来:“臣妾此身得以分明,全仰仗皇后娘娘明察秋毫。”
青月不意她会如此,忙上前扶起她,却惊觉脚踝一疼,几乎要倾倒在地,端妃眼疾手快,忙牢牢搀住了她。
其木格忙扶了青月坐下,又替端妃拿了苏绣的鹅羽软垫,道:“奴婢先退下了。”
端妃关切道:“娘娘可无事了?”
青月分明有些吃痛,鬓角有细碎的汗珠渗出,却摆手道:“不要紧。”又对端妃道:“你若没有做过,我自然不会令你含冤受屈。那一日木兰围场的营帐里,你与恭妃一同进来,我见你神情惊慌,几乎也要以为是你所为,但后来细细思索,那钮祜禄的姓氏,分明指向了云贵人。我方才明白,你那时的神色,或是关切之情。”
端妃微微一笑,说:“曾听人说皇后娘娘为人善妒,心思亦狠毒,如今看来,眼见方为实。”
青月也不恼怒,端过案上那半盏茶徐徐饮完,微垂眼帘,那纤长的睫毛扑朔似小扇,道:“孔圣人曾云‘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如今你肯来与我说这番话,倒也足见你真心实意。”晨里的阳光透过那十二扇东珠帘和湖蓝色鲛纱,烙在未央殿内金丝楠木的书架上,有灿金色的纹理若隐若现,那满室的书香和墨香衬得青月愈发高雅端华,清冷生姿。
端妃的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半晌方道:“娘娘心胸之广,雪霁佩服。”
待到晚膳时分,福临特命御膳房做了四道江南美食,那深秋时分鲈鱼最是肥美,青月便陪着福临用了许多。膳后又让小厨房上了两盏滚沸的鲜牛乳,福临亲手用上供的祁门红茶⑵兑了,置得七分烫,方一勺一勺喂青月喝下。其木格在一旁看得窃笑不止,青月便扭捏着不肯再喝,福临忙打发了其木格出去,又问青月:“今日萧临风说你的伤已经大好了,又道这鲜牛乳能安神,喝下去晚上睡得便可安稳些。”
青月扯了绢子掩口道:“多大的人儿了,还拿我当个孩子似的。”
福临但笑不语,那样温柔地看着她,似永远看不够一般,不过半晌,又道:“今日的晚膳用得不多,可是不合口味?”
青月神思颇有些倦怠,打着呵欠道:“倒也不是御膳不好,只是那些个菜令我想起了入宫前,慕宁和图海曾经带我去京中的玉满香楼,那里的菜色精致,倒不比宫里御膳房的差。”
福临颇有些诧异,佯装怒道:“竟有这样能媲美御厨房的地方,我竟从不知晓,可见朕这皇帝当的,倒不如你这皇后了。”
青月笑着一刮他的鼻子,道:“这样没羞没臊的,若是被其木格听去,又要偷笑了。”她饮完那盏热气腾腾的奶茶,又道:“不过入宫数月,我倒有些想念玉满香楼的珍馐了。”
福临爽朗一笑道:“这有何难,来日我得了空,便与你一同出宫。”
青月当他顽笑,便随口应了,却听得他忽然肃穆道:“朕这皇帝在你宫里是否当得不够威严,竟连其木格这个小丫头也敢取笑朕了。”
一句话说得青月满面绯红,忙道:“你若不喜欢,来日我将满宫的宫女*得如同木偶泥塑似的,可好?”
福临牵过她的手,轻轻握在手心道:“我只有在这坤宁宫里,方觉得最自在。不是那朝堂之上一言九鼎的天子,亦非后宫诸人终身仰仗的夫君。仿佛……我们只是民间最寻常的一对夫妻一般。”
青月心下感动,低低唤了一声“九郎——”便倚入他的怀中,福临轻轻吻着她的鬓发,那红烛帐暖里,满殿幽香盈盈,非兰非麝,虽是深秋时分,却直如春日般温暖和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