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站在审判庭的中心。
在她面前,有许多她所熟悉的面孔。
在善后工作也结束后, xanxus的反叛最终被命名为“摇篮事件”, 作为机密信息被封存了起来。
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叛逆者的首领并没有被杀死。但就算是这样, 许多人仍然认为在无法追责的尸体以外,还有人必须为这件事承担起责任。
这也是为什么澄会站在这里。
坐在旁听席中的迪诺忍不住对reborn说道:“我不明白,明明澄她——”
“闭嘴,蠢货。”reborn说, “她是为了保护瓦利亚。”
“保护?”
话一出口, 迪诺就得到了家庭教师冰冷目光的一瞥。虽然他已经获取了惊人的成长和对方的承认, 但对reborn的敬畏依然顽固地刻在他心中,迪诺下意识噤了声。
“除了她以外, 任何一个站在这里的瓦利亚, 都毫无疑问地会得到最沉重的判决。”他说,“但是澄不一样。”
“因为她没有参与瓦利亚的反叛?”
“只能算其中一个原因。”reborn压了压帽檐, “就在审判前一天, 泽田家光正式选择了澄作为下一任门外顾问的继承者。”
“那么……!”
“没有那么简单, 这只是一种表态而已。”
迪诺很快又沮丧下去, reborn继续说道。
“门外顾问是仅次于首领的重要人物, 和必须由彭格列血统来继承的首领不同, 门外顾问的选举有更大的弹性。”说到这里, 他顿了一下, “你觉得,对权力虎视眈眈的人们更愿意看到谁成为下一任门外顾问呢,澄, 还是我?”
“当然是澄。”
迪诺恍然大悟。
“任谁都不会想和鬼畜又冷血的reborn先生一起共事……呜!”
被狠狠锤了肚子的迪诺只来得及发出半声痛呼,就在reborn锋利的目光下咽了回去。
“只是说笑而已。”他艰难地说,“但是,澄毕竟不属于他们的阵营,让碍眼的候选人直接消失不是更好吗……”
“这时候九代首领的态度就很关键了。”reborn从容道,“你觉得连大逆不道的儿子都不愿意杀死的九代首领,会允许女儿被处以极刑吗?”
“呼……我懂了。”迪诺弯下身,捂住疼痛不已的位置,却还是笑了起来,“澄不会有事就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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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旁听席中,除了迪诺和他的家庭教师,还有另一个与澄关系密切的人。
白兰.杰索。
作为外人的白兰出现在这里,似乎稍微显得有点奇怪,但考虑到他也是事件相关者,同时还具有特殊的合作者身份,当他申请旁听的权利时,彭格列一方也没有拒绝。
和迪诺相比,白兰的心中并没有多余的担忧。
只要弹指间,他就能轻易地摧毁面前的一切,彭格列的审判庭对他而言,并不具有任何强制执行力。
但不知为何,他依然对眼前的景象感到焦躁……这对他来说是相当异常的事情,白兰努力压抑着内心的破坏欲,一面观察着事态的发展,一面寻找着引发异常的细节。
是因为瓦利亚吗,他不想看见澄为了不相干的人涉险?
是因为这些渺小如蝼蚁的存在竟敢将她拉进阴谋的漩涡?
还是因为……
这时,响亮而尖锐的锤击声贯彻了审判庭。
站在被审判席上的澄抬起了头。
白兰听到有人说道——
“审判开始。”
审判。
这个词骤然发出了沉重的回音,交叠重复,直到和另一个遥远的声音重叠。
“审判开始。”
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白兰仿佛坠入了时空的虫洞,在他眨眼间,面前的景象已发生了改变。
时光倒转,他从彭格列回到了密鲁菲奥雷。
而不变的部分在于,仍然是他和澄,以及审判庭。
被审判的女性抬起目光,而作为审判者的白兰冰冷地与她对视,声音却很轻柔。
“能告诉我了吗,澄,为什么要背叛我呢?”
“因为……”
她说。
“白兰,我无法认同你想要创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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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兰面前的澄,受到了十数条罪名的指控,按照密鲁菲奥雷的规则,其中最严重的一条就是“背叛”。
的确,按照白兰对澄的了解,她不会轻易接受“征服世界”这样的事,但这并不要紧,她不必看见过程中血腥的那一面,等到他实现了夙愿,会呈现在澄面前的只有安定有序的统治。
但隐瞒她确实是很困难的事,而她似乎也并不擅长给自己开脱。
虽然不能确定具体的时间,但她和彭格列取得联系,并开始了联合行动,大约就是在半年以前。
不过说实话,白兰并没有感到非常愤怒,他现在的心情……对,他的心情大约只是困惑和失望而已。
“为什么呢,澄,我以为你是一定能够理解我的。”
他问道。
“对我们来说,把这一两个世界当做游乐场也不要紧……唯一真实的事物,也不过是我们自身而已。”
“你又何曾试图来理解我呢。”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和你是存在着本质的不同的,白兰,我是一个不能选择自身命运的人。”
“那么,你认为你可以通过阻止我而得到什么?”
“……”
澄没有立即回答。
“我一直不明白我究竟是什么,我的不断旅行又是受到了谁的操纵……直到我知晓了玛雷指环的存在。”
“我能感觉到,玛雷指环具有的力量和被加诸于我的力量,出自同一个本源。”她沉静地说,“它比我幸运的地方在于,它不过是一枚指环,而我却是作为人诞生的。”
“创造出玛雷指环的存在赋予了它成为世界基石的使命,我却不曾被告知我的存在意义是什么——”
“但是无所谓了。”澄说,“玛雷指环可以填补我缺失的部分,让我真正能够控制我的能力……还记得那一天吗,白兰,在向玛雷指环输入火炎的那一瞬间,我就发现了,它和我是完全契合的。”
“所以。”白兰说,“你想要的是大空玛雷指环吗?”
他继续道。
“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想要再获得一枚也不是困难的事,只要你向我索取……”
他忽然不再说了。
“澄,你不这么做的原因是,你认为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白兰问她,“为什么?”
澄没有回答。
但他猜到了澄的答案。
愤怒此时才开始在他的心脏中积聚。
“我啊,并不想以某人为锚点而生存下去。”
澄的声音温柔又冷酷。
“那称不上是自由。”
白兰注视着她,沉默地。
“我还以为,我们的相遇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彼此。
良久。
“是这样啊,澄,原来抱有这种想法的人只有我一个而已。”
世上不存在第二个人,比白兰拥有更多的追随者……或是更多的敌人。
在前者眼中,他强大绝伦、超凡脱俗,而在后者眼中,他则疯狂残忍,邪恶至极。
当然,二者并不矛盾,有时候他的下属和敌人,对于他的看法也没有多么悬殊的差别。
唯有澄。
唯有她应该是不同的。
只是,他心中独一无二的那个人,似乎并不能对他报以独一无二的爱意。
这也不要紧。
白兰对自己说。
这才是我真正擅长的事情,不是吗?
——侵占,屠戮和掠夺。
“谢谢你告诉了我你想要的是什么。”
他感受着内心强烈的爱和恨纠缠着,渐渐分不出彼此,变成了一种绚烂而污浊的恶意。
“我不会让你得到它的,澄,我发誓。”白兰缓慢地说道,“我会用最痛苦的方式剥夺你的希望,但我希望你不要轻易地屈服……不过,我知道你不会。”
他的话语恶毒而甜蜜。
“千万不要忘记你对自由的渴望,也不要搞错了该憎恨的对象——直到你真正深深地把我的名字刻在灵魂里。”
“澄,到那时……”
你是否就会如同我爱你一样爱我了呢?
白兰没能问出这句话。
他的玛雷指环忽然产生了强烈的波动,这种波动瞬间便引发了空间的扭曲,除了两人以外的事物如同遭到格式化一般片片剥落,澄和白兰进入了指环短暂地构建起来的空间,这里不再有其他人,唯有审判者,被审判者,和审判庭。
澄的手中跳动着金红色的纯净火炎,正是它引发了指环的共鸣。
“那么,只要离开你就好了吧。”
她垂下眼睫。
“逃到连你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随着她的声音,受到召唤的玛雷指环开始试图脱离白兰的控制,白兰立即将其牢牢攥在手中,但其中的力量依然向澄流淌而去,澄的火炎更加明亮,她周身的空间被这力量搅起乱流,澄的身影开始变得若隐若现。
“休想。”
磅礴的白焰涌向澄的方向,澄看似脆弱的死气之炎却具有着超乎想象的坚韧,凶猛的攻击并没有动摇她的行动,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空间变得愈发不稳定,白兰开始意识到,她所说的话是真的。
她真的会从他身边逃离,逃到他无法触及的地方去。
他心中的某种事物轰然崩裂。
无论如何。
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
绝不会让她逃走。
即使……
澄抬起眼,看到与之前的强度和规模完全不同的火炎袭来,它在瞬息间就冲破了澄的防御,而其中的杀意并没有因此减弱,火炎缠缚住她的手腕,蔓延到她的躯体上,如同一只攥住她的巨手。
死气之炎不是真正的火焰,它不以高温灼伤□□,但包裹住她的火炎,的确在侵蚀着她的身躯,缓慢地夺走她的生命。
她快要死去了。
澄像是第一次体验到这种感觉一样,睁大了双眼。
“不会痛的,澄。”
白发的男人走到她的面前,明明是将要杀死她的人,他的眼中却藏着深重的忧郁,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或许我们的确在这一次的相遇中经历了一些错误……”
白兰亲吻了她的额头。
“但是,在下一次,我们一定能找到相互理解的方法。”
他温柔地注视着恋人。
“现在请你先睡一会吧,在下一个世界,我们还会……”
“抱歉,白兰。”
澄轻声打断了他。
“这就是终点了。”
白兰倏尔沉默下去。
“……什么?”
“玛雷指环和我的力量相似而又相斥,就算一时被我调动,它也不能为我所用——事实上,白兰,从最初开始,救了我的就不是玛雷指环。”
火炎簇拥着她,让她从发梢开始一点点湮灭,在她被吞噬的同时,晶莹的余烬自火焰中诞生,它们飘散而去,如同破碎的星辰轨迹。
“是你,白兰。对我来说,你一直是那个创造了奇迹的人。”她微微笑道,“遗憾的是,我却没有什么能够给你——我连阻止你都做不到,等到我发觉的时候,你已经变得太强大,也变得太傲慢了。”
“渐渐地,我不再有能让我的声音去动摇你的夙愿的自信。”
澄说着,就连火焰也在她的目光中安静下来。
“还有就是,我的确有一些感到疲倦了……所以,白兰,我和自己打了个赌。”
——“关于,你能否成为我最终的归宿。”
“你究竟在说什么,澄?”
强烈的不安感陡然升起,白兰试图握住她的手,却已经感觉不到应有的触感,但这不是因为澄拒绝了他,而是火炎缠绕着她的指尖,将她的温度和柔软化作了朦胧的光点。
他的心倏尔陷入了漆黑的空洞之中。
白兰对死亡的概念早已变得十分淡薄,在他的视野之外,凡人的生死庸碌而平常;在他的视野之内,绝大多数人也并不是不可替代,在平行世界中,他还能找到无数的相似个体。
澄和他们不同,澄是独一无二的,但她同样是一名时空旅者,于是白兰理所当然地认为在他们之间不会存在永远的分别。
但是,此刻,他隐隐意识到,有什么早已发生了偏移。
白兰几乎是立刻改变了主意,他抬起手,想要收回侵蚀着她的火炎,但那些燃烧的花朵不再服从他的命令,它们热烈地盛放着,犹如妆点着她的流金雪银。
……停下来。
“我们如此相似,又如此不同,如果世上存在某个能将我杀死的人,那么……”
她所说的最后几个字消散在他耳边。
那个人只会是你。
“你希望我来终结你的命运。”
白兰怔望着她,瞳仁微微颤抖。
“你的心中,所思考的一直都是这件事吗,澄?”
“哪怕是在我们跳舞和亲吻的时候么?”
“在我告诉你我爱着你的时候呢,也是如此吗?”
“为什么你要如此残酷地对待我?”
他极轻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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