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鼻孔吸入一股清冷的空气,同时感受到自己的领主身上传来的热量。他的头发有些蓬乱,好在剃得很短,并不会披散在耳侧,他轻轻用手肘推了推卓戈,将这个清梦正惬的佛兰德贵族弄醒了。
“该赶路了,我的大人。”英格兰人的声音有些沙哑——要是能有一品脱甘爽的啤酒就好了,他如是想到。
他们所在的地方已经离亚眠不远,佛兰德伯爵的军营就在此方向,不过相比于立刻前往对方军中,卓戈显然另有打算。
“我们向北走。”卓戈的灰色眼珠闪现出一丝狡诈的光芒。
这个决定令英格兰人大吃一惊,他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不过他的方寸并未被打乱,作为一个间谍,这种不着痕迹的掩饰自然是必备的技能。奥德里克没有蠢到问自己的领主是不是要去英格兰,甚至没有提出这样的建议,他已经知道了对方最大的秘密,事事自作聪明显然不是好事。
鬼针草覆盖着这片低湿的土地,佛兰德人和英格兰人消失在海岸的方向,一只黄雀划过两人身后的天空,如同一枚华丽的音符。死亡的气息终于离两个逃亡者越来越远了,而在卡昂的宫廷里,佛兰德人的可怕罪行才刚刚暴露。
威廉公爵将干酪浸在酒醋中,桌上的七鳃鳗完好无损,就像精致的艺术品一样,公爵面无表情地听埃夫勒伯爵汗水涔涔地汇报着那个惊人的消息。
“卓戈已经走了两天,你们才发现这件事?”公爵的声音轻柔得如同天鹅绒一般,却令在场的贵族们愈加不安。
“那个魔鬼太狡猾了,如果不是一只黑猫,那些侍从到死都不会发现酒窖的墙壁里砌着的尸体。”威廉伯爵冒着激怒公爵的风险,大胆地解释了一句。
“卓戈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妻子?”公爵将鱼肉拨到叉子的背面,送进口中,嚼得粉碎。
“那个魔鬼的侍从招供,卓戈和自己的英格兰侍从有染。”埃夫勒伯爵的话让宫廷的所有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在这个年代里,如此骇人听闻的罪行可不是天天能听到的。
“知道了。”公爵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威廉伯爵坐回自己的位置。
事情的真相极为荒诞,卓戈这个佛兰德人不但杀害了自己的妻子、公爵的血亲,还在犯下如此罪孽后堂而皇之地和自己的秘密情人来到卡昂,甚至成功获取公爵的信任,带着诺曼底公爵本人赠送的一笔钱前往佛兰德伯爵之处出使!
如果说诺曼底公爵曾经是令人畏惧的战争领袖,那么卓戈的事件就是对公爵的最大嘲弄,几乎将威廉的尊严践踏得荡然无存。
以卓戈的逃亡为分界,诺曼底的佛兰德贵族们纷纷离开公国,这些曾经获得诺曼人赏赐的领主像潮水一样涌向佛兰德伯爵的旗帜下,便是此前玛格丽特夫人被软禁也没有这样的效果。
对威廉公爵来说,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佛兰德人和法兰西国王合兵一处,最大的灾难就可能降临到诺曼人头上,眼下,曾为威廉公爵服务的佛兰德人大部分已经跑到了罗伯特那边,公国的兵力越来越捉襟见肘,腓力国王看准了诺曼底公爵的弱点,正式向诺曼人发出了战争的威胁。这些年,曾经有些稚嫩的法王显得愈发深沉诡诈,将王室领地不声不响地扩大了一半,并从东南两面威胁着诺曼底公国。
欧洲大陆开始剧烈动荡起来,亨利皇帝已开始酝酿对士瓦本公爵鲁道夫·冯·莱因费尔登的决战,诺曼底公爵威廉又一次陷入群狼的围攻,这片西方猎场上到处是嗜血的目光,战争,战争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