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村子,村里有个男孩。
巨人一样的他坐在长满青苔的台阶上,把玉米粒小心拨散在手心,然后静静等着,像尊高大的雕像。
等啊等,一只麻雀骨碌碌转着眼睛一步一步靠近,男孩眯着眼,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于是麻雀在反复观察之后终于确认:这是个呆子。挪动小步子够着了玉米粒,小眼睛还是骨碌碌地转。
男孩禁不住笑了,就这一下,一团火焰凭空生出,无论麻雀还是玉米粒都成了灰烬。
他低垂了眼帘,望着自己的手怔怔出神。
房子里名为父亲的男人和母亲的女人争吵的声音很大,一点也不在意男孩听着,更像是本来就要让他听见。
“他是个怪物!”男人用力拍桌子想要增加威慑力,“跟他在一起指不定哪天把我们也给烧了!不能留他,我已经找好了买家,有个研究所需要怪物,开价很高,只要把他卖了咱们不只可以还清债务还有大笔钱可以做其它事,还犹豫什么?”
女人冷笑:“要不是你去赌钱我们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居然要躲到乡下这卑贱肮脏的地方,我看见那些该死的农民就恶心。你卖他我不管,反正我告诉你,从今往后你别想从我这拿到一个子儿去赌钱!”
屋里的声音越来越大了,男孩没哭,甚至一点点伤心或愤怒也没有。因为他是怪物,只要他有一丁点感情波动,那团无名的火焰就会从不知道的地方突然蹦出来把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
所以他打小就冷漠得如同一块铁,却是为了不伤害。只有这样他才能和普通人一样,满足那卑微的怯懦的和人交朋友的愿望,可笑的是这一切都是为了获得快乐,而他的快乐只会造成毁灭,于是他所做的一切便成了为了毁灭而不毁灭。
这样的人怎么会有朋友,他根本就没有享受正常人喜怒哀乐和生活的权力,因为……
他是怪物啊。
他把脑袋埋进膝盖,父亲和母亲在他脑海里变成两个陌生的符号,它们发出夜魈般嘶哑难明的诡异声音,那声音敲打着他的脑门,让他脑袋震得生疼。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和那些声音,空虚得无比寂寞。
于是他摸摸自己的心,那颗炽热的,强力跳动的家伙,在那里有一座比天还高,比地还广的大城,里面有无数的人,他们看不清脸,却摆出奇奇怪怪的表情和各种姿势,一动不动。还有个小男孩,他总是对他们做鬼脸,拿他们练拳击或者当树爬当马骑。更多的时候他喜欢在公园里森林的秋千上晃荡。
荡呀荡,烦恼统统都遗忘。
荡呀荡,再没了害怕悲伤。
荡呀荡,睡着了就不会孤独。
阳光下,他的影子在青苔上拉得老长,长得像一条永远没有尽头的路。也只有这一条路。
他是被吵醒的。有个青年男子拍拍他的脸,发出惊叹:“弗兰肯斯坦,我没叫错名吧?瞧瞧,瞧瞧,多么棒的身体!我从没见过一个人类能有这么高比例火原力的,都比得上一些jing灵了,简直是个怪物!不,用炸弹形容你更合适些,要不是发现得早,”男子说着做个爆炸的手势,“一不小心你就会‘膨‘的一下把所有人都杀死。”
“不过我已经帮你改造了身体,现在你可以完全控制自己的原力了,但改造还差一点点,你最好忍耐一下欢呼雀跃的心,哦,我忘了,你的心被我换成了原晶石,没法雀跃了---知道吗,那玩意的高级货可贵了,为了这一块我差点把自己都卖了,你可要乖乖听话做好我的实验品……………”
这个男人真罗嗦。他想,早就麻木的他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我……可以控制那团火了?狂喜好像冬ri里升起的骄阳,把他的冷漠化得一干二净,又似饥渴多年的汉子突然间碰到一个裸女,便把所有伪装痛痛快快一撕到底。
我可以和正常人一样有朋友,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再也没人会叫我怪物,再也没人用害怕的眼神看我,再也……
他呵呵傻笑,眼泪止不住得流,谁知道那眼泪里包含多少的委屈,多少的痛苦,多少的愤怒,多少的喜悦。他盯住自己的鼻尖傻笑,一团火焰噌的出现在那儿欢快扭着秧歌,又倏地消失不见,反反复复,他竟毫不厌倦,只是大声傻笑:“呵呵……”
我不是怪物!他在心里面快乐的大喊。
我不是怪物我不是怪物我不是怪物!
然后他想起来旁边还有个人,不管怎样,对救命恩人视而不见都是很失礼的,于是他摸摸脑袋继续对男子傻笑,但这一个简单的动作此刻却变得很困难。他惊愕地看看自己被粗大锁链绑住的手,又看看全身,裸露在外的机械与血肉融合不客气地反shè冰冷的光,他的心脏甚至不再跳动,尽管那里依然温暖。
他只觉得浑身冰凉。那是来自金属的冷,更是来自心灵的冷。你永远无法想象在快乐之巅坠忽然间落到绝望里是怎样的感觉,就像一块烧热的石头忽然被泼一盆冷水。会炸开,会灭亡。
为什么……
我以为不会再孤单的……
我以为不会再被当作怪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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