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况且,你绝不会杀我。你背后的人要我活着回韩府,若我没猜错,那人就是察罕帖木儿。”
他反问道:“我若真是他派来的,又怎会一开始就告诉你他的来历?”
我幽幽道:“你我甫一见面,你就对我指出暗中唆使白莲教异变的幕后之人。一来,你在赌,赌你的开诚布公能赢得我的信任。二来,你想试探我,从我口中探出韩家对朝廷的态度。”
他眸中幽光辗转,道:“我若是你,想到这一层,就不会说出口。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
“人若不懂得冒险,就很难有所收获。这个道理,相信你比我更懂。我观你相貌奇伟,谈吐不凡,将来必有一番作为。何必亡命江湖,助纣为虐?”我转口又道:“朝廷向来不重视汉人,若是无亲无故,则更难有出头之日。何况如今蒙古人天怒人怨,气数将竭。你是个有识之士,自然知道何处才是朗朗乾坤?”
“果然虎父无犬女!”他直视于我,“却还是嫩了点,你不怕我现在就抓了你去官府,告诉他你爹狼子野心,意图谋反?”
“你是聪明人,我相信你不会。”我坦然道。
他盯着我良久,突然朗声笑道:“你猜得不错。幕后之人正是察罕帖木儿,前日之事,他旨在一箭双雕。其一,引得白莲教公愤。你爹如今羽翼未丰,自是不愿与朝廷起冲突。但教中不乏着意滋事之徒,再加上察罕帖木儿使人煽风点火,白莲教必起内讧。若有人按捺不住,一怒之下,揭竿而起,则正中下怀!其二,分裂你们韩家与青田刘家的关系。”
我恍有所悟,沉吟道:“所以察罕帖木儿派你来,将我困于山谷。当日,众目睽睽之下,你我二人驱入山谷,若你我葬身雪海也罢。若我获救回府,孤男寡女相处数日,难免遭人侧目。”
他接口道:“你已许配给青田刘家的公子刘玢,只待你十五及笄之后完婚。今年,你已十五了吧?”
我心惊不已:“不错,再有一个月,刘玢就会来迎亲。”
他又道:“谁不知青田刘家,宋元两朝,世代人才辈出,仕途通坦。今世更有青田先生刘基美名远扬,号称卧龙在世,只是不知为何与你韩家相交颇深。一旦你俩家联姻……察罕帖木儿虽急于建功立业,却也不得不忌惮。”
我冷笑道:“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你既然愿意全盘托出,想必心中已另有打算。”
他皱眉道:“原本我为人所用,只为图个前程。只是,在我发现迷情散的时候,我已改了主意。”他目中似有愤愤之色,道:“我一向不屑这种卑劣之术,也绝不会为不信任我的人卖命。”
我心下怀疑,只摇头道:“想不到,一包迷情散,既害了我,又救了我。”
他淡淡的笑,犹若一汪春水:“也不全是。那天晚上,我不是不动心。只是你拼命推开我,哭的伤心至极,口中不停地呼唤母亲。”他神色转为黯然,“你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你绝不像是轻易流泪的女子,那种压抑多年的伤痛,我懂得。从未有人,给我如此深的震撼。”
我不料他会说这些,那晚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再看他黯然神伤,确是真心触动的模样,其实,他的年岁也不大。
想到这些,我不禁柔声问道:“你母亲……”
他转又微笑,眼中却杀气骤起:“我母亲还活着,却生不如死。来日,我定要让伤我母亲之人,死无葬身之地。”
这终是别人的家事,我实在不好过问,只得以沉默作答。
他不再言语,突然以指作哨,黑曜箭步而来。
我未及反应,他已将我扶上黑马,将一锭银子放入我手中,道:“你走吧,黑曜识途,会将你送回栾城,到时,你下马回城,黑曜自会回来找我。你进城之后,先去买一套干净衣裳换上,不要叫人怀疑。你可以说救你之人身中数箭而亡,而你体力不支,在途中耽搁数日。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怎样分辨。至于韩府人会否信你,再与我无关。”
我迟疑道:“那你呢?”
他该怎样与察罕帖木儿交代?
他洒脱一笑:“没人能奈我何!且顾好你自己。”
他说着,一拍马股,黑曜长嘶一声,惊尘而出。
我回头叫道:“你还未告诉,你是谁?”
“谢风!”他的身影已背过去,如墨的衣襟淡入浓重的青松雪色一间。
“他日 你若有心,就上韩府来,我会向爹举荐你!”
说完,我不再回顾,快马加鞭向城内奔去,要知道,越快回去就越好自圆其说。
等我到达韩府时,已是日暮时分,未免引人注意,我特意绕到韩府后门。
此去前途莫测,种种诡变,更是难以分辨。我深吸一口气,叩响了韩府的大门。
“支呀”一声,朱漆大门只打开一条细缝,从里面探出一只脑袋,是家将阿东。
“小姐!”阿东惊呼一声,将门打开,对我说:“小姐快进来,我去回老爷。”
我向他点头示意,他转身奔去。瞧他如此警惕的神色,莫不是府中有什么变数?
抬起步履的那一刻,日前种种如春潮般漫涌心头,再回头,斜晖倾洒,宛如一梦。
只是,夕阳故去,人却在谁边?
我轻叹一声,不再迟疑,拾起裙裾,踏入幽深的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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