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通过了初步测试,你得到了资格。
“我的荣幸,长老阁下。”假使你也像我一样,大脑时时刻刻享受着撕裂般的剧痛,五十年下来,保证你的精神硬度也会变得跟我一样令人惊讶。
我企图找到苏拉克的位置,最终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面前这个类眼魔的怪物。
是的,这就是我。苏拉克说。我使自己进化到了这一形态。你可以认为它是眼魔和高级灵吸怪的混合体,事实上,我发明了一个灵能,我用它将一个长老之眼,还有一个中枢主脑分离出来的脑魔像,先后融入了我的身躯。我称呼它为终极形态,你也可以这样称呼我。他一如既往的冷淡,但详细说明的热心劲儿却透露出他的自得。
“一个您发明的灵能。了不起的成就,执政官长老阁下。”
你专程派人找我,就是为了向我展示这个一团脑沟褶皱的终极形态?我小心地封锁了这个思维,保持冷淡而又优雅的灵吸怪风度。
突然,钟乳石洞、脑池、灵吸怪蝌蚪,还有变成了半灵吸怪半眼魔“终极形态”的苏拉克,周围的一切都在扭曲,溶解,解离成无数细小的闪光微粒,消失在深邃辽远的黑暗之中。然后我看见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散发着幽蓝和淡黄的微光。它是某种透明的胶质,涌动,闪电般改变着形状。
脚下是滚烫的凝固火山岩,皲裂中透出红亮的光。铺天盖地的狂风仿佛要把我吹跑。散发着独特灵光的巨大岩体,从远方地平线一直向上延伸,连到距地面数千英尺高的穹窿顶,岩体散发的病态气息即便隔了数十里也令我反胃和头晕。我无法确定被苏拉克传送到了哪里,但这种景物,恐怕是在远比地狱火之城还要深入地下的幽暗地域某地。
“这里,我们称呼它屠杀者王座,”苏拉克的声音猛然在我身旁响起。
不是心灵感应,也不是心灵传讯,而是切切实实的嗓音,这令我小小地吃了一惊。我转过身,就看见了恢复了灵吸怪形态的苏拉克神态轻松地跟我肩并肩站在一块儿。苏拉克灰白的鼓泡眼睛瞪着我,两条长触须缓缓地梳理其余的触须,就像灰矮人在得意和高兴的时候习惯抚摩他们的胡须似的。似乎从我小小的惊讶中汲取了足够的快乐。
“五十九年前我们造访地狱火之城,”苏拉克说,“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跟灰矮人建立贸易关系。我们的目的,始终是地狱火之城正下方二十七点六八里的死魔网区。这里,就是当年的调查团深入死魔网区的极限。任务在这里失败,调查团的七十六名团员除三名外全部死亡。现在,这儿就是地狱火之城所有灵吸怪完成成年仪式的场所。”
“我还以为刚才我已经完成了成年仪式。”
“你把成年仪式看得太简单了,”苏拉克淡淡说,对另外一件事表现出了好奇,“你的反应很冷淡……居然不询问调查团的相关情报。我该判定你对未知事物缺乏思考呢,还是该判定你缺乏好奇心?”
“那不重要。”我说,“通过成年仪式之后,你自然会告诉我。”
苏拉克沉默了一秒。“这是一个结论,但我要知道你得出这一结论的判断依据。”
“使命和义务,”我回答,“正常灵吸怪城市的灵吸怪数量是一百五到五百,而本城已经达到了七百名。我们始终没有对外扩张,去征服周边迪洛矮人和魔蝠人的部落。原因何在,我想身为统治者的您比我更清楚。”
我们没有扩张,毫无疑问,是因为我们需要集中力量去完成某个更重要的事物,某个所有本城成年灵吸怪都必须为之贡献心力的事物,这件事物一定跟调查团的使命有关。更深入的讲,调查团全军覆没后一年我们就占领了地狱火之城,二者之间一定有关系。
苏拉克一言不发地瞪着我,他转身走开,高大的身影消失在狂风里。
“痉挛剧痛,那么现在,你只需要战胜面前的对手,就能完成你的成年仪式了。”
风的呼啸里多了点东西。
断断续续的尖锐声音忽远忽近地戳刺着我的听觉。是的,听觉。我当然没有耳膜,所有的灵吸怪都没有耳这一器官。我们的脑袋就像是四足的章鱼,但这并不能说明我们没有听觉。我们头部的每一个皮肤细胞都可以准确地捕捉声音。所以我们没有耳,听觉却一点儿也不比人类差。
我抬起头,就看见了四只蝙蝠,正缓缓在我头顶上空七十英尺的高度灵活盘旋。
它们很像蝙蝠,却又不是蝙蝠。周身散发的银绿色辉光,还有浑身纠结的石刺表明了它们的身份。四只蝙蝠形状的疾病石飞行魔像。
这些无生命的构装体免疫一切法术和灵能效果,不仅如此,它们躯体都是疾病石制造的,仅仅是靠近都会令生物反胃眩晕,轻微的碰触就能传染致死的疾病。更别提它们还能吸收生物的生命力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对于我这样一个身体纤弱以灵能见长的灵吸怪,这些会飞的魔像简直就是不可战胜的。
我几乎要怀疑苏拉克的动机了。
飞行魔像在叫,哨子一样的锐利尖叫此起彼伏。这是它们呼应同伴或是即将发起攻击的信号。这些令人作呕的构装体比真正的掠食者还要凶残,它们彼此心意相通。一旦发现了猎物就呼朋唤友,数十里内的同类都会赶来形成庞大的集群,互相沟通呼应着筹划战术,最后对猎物展开决不失手的剿杀攻势。
穹窿中的更远处传来了更多的嘈杂回应。
这些东西,就是造成你所率领的调查团全军覆没的原因吗,伟大的苏拉克?我放开了头脑向四面八方传递心灵感应。死魔网区并不能阻碍心灵异能的展现,但苏拉克没有回音。
嘈杂声更加响亮了。我看见密密麻麻的银绿光点在黑暗中闪现,起码有几百只,不,甚至上千只。它们还在增多,不断聚拢,在狂风中在我上空围绕盘旋,仿佛了一个巨大的银绿光团。
尖叫停止了,只剩下狂风的怒吼。
银绿色光团骤然扩散开去,就像是掉进了清水里的一滴墨汁,随即所有的光点快如疾雷闪电,从四面八方向我聚拢过来!
无数扑打翅膀的声音仿佛撕裂了狂风。
我的眼睛灿烂如银,七彩虹光在我身体上亮起,心灵异能的虹光风暴以我为中心向周围排开。风暴所及之处,大地和景物都在崩解,凡是碰触到虹光的飞行魔像尖叫着化为星星点点的星质微粒,扑得最快的一只几乎就要啃噬到我的肩膀。
就像撕去了一层伪装的外皮,在虹光风暴扯碎了地下穹窿景物的覆盖后,钟乳石洞里的脑池还有球形大脑形态的苏拉克重新显现在我面前。
我仍然站在钟乳石桥上,久处黑暗突然见到光亮,淡蓝的明光刺得我眼睛微痛。一阵阵的眩晕和恶心使我几乎站不稳,这是诞生的精神创伤给我带来的后遗症。每当我展现心灵异能都可能引发那创伤,使自己陷入举步维艰的虚弱。但相对的,这精神创痛也大大激发了我的潜能,使我能够将要展现的心灵异能增幅到远超极限的强大效果。
精彩。苏拉克说,我几乎以为你会死去。
“您的赞许是我的荣幸,”我强忍着眩晕和虚弱回答。我几乎真的认为苏拉克把我传送到了某个地方。制造幻觉总是使用从受术者的记忆中提取的情景,但我却从未见过那诡异的景象,更没见识过那诡异的飞行魔像。苏拉克用灵能虚拟了我的视觉、听觉和嗅觉,并取代了我的真实感官,这是何等惊人的心灵力量。
可你毕竟识破了,痉挛剧痛,而且以“解除灵能”成功地反制了我的灵能,那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既然如此,”我说,“那么,容我冒昧地问一句,其他人都是怎么完成的这个仪式?”
在那种情况,我不敢用浮空术和飞行魔像竞争空中优势。面对铺天盖地的飞行魔像,只有闪避或者使用任意门。但实际上所有一切都是愚弄感官的幻觉,所以如果我闪避就会掉下脑池,变成主脑和灵吸怪蝌蚪的脑食。用任意门传送的下场可能也差不多,顶多出现的变化就是把身体传到岩体里挤碎。进行更远的传送呢?毫无疑问我会被视为没有通过成年仪式的失败者。最糟糕的恐怕是把传送目标地点选在钟乳石洞和苏拉克面前,那样做的结果就是,我将在传送后发现自己依旧站在原地,被蜂拥而至的飞行魔像撕成碎片。
你们完成的仪式难度不同。苏拉克说。每一个新生者都是被关注的,庸碌之辈所完成的仪式在你看来平平无奇。而拥有卓越天赋的,我们将会让他挑战难度更高的成年仪式,譬如你。这个成年仪式是难度最高的,我们称之为“天命者之路”,在我们的历史记录中,拥有极高灵能天赋的灵吸怪挑战它的有九百一十一个,而通过它的,你是第二个。
“我的荣幸,”面对这个令我切齿的答案,貌似除了这个回答再没什么可说的。
仪式的难度越大,奖励就越高。苏拉克说。现在,选择一项你已知的心灵异能吧。我会把它固化成你的天赋能力,你可以每天两次以瞬间动作展现,无需消耗精神能量。这是给予天命者的奖励。
“我选择,”我说,“四级异能,心灵革新。”心灵革新,这个附魔系心灵异能可以让受术者重新回归成一张白纸,他全部的职业能力都将转化为纯净的灵魂能量,他可以按照自身的意愿,用这些能量重塑自身所有的能力。他的各种技能,各类专长,还有所有他已知的异能和法术。他可以毫不费力地把旧有异能和法术转化成新的。
有趣的选择。苏拉克说。非常值得期待,你精于计算而且善于变化,而且打算在这方面进一步发展。
一股冰冷的气息沁入了我的颅骨,顿时,大脑皮层上仿佛有无数的小针在刺。
以“天命者”的名义,天赋异能授予完成。苏拉克的心灵感应在我的大脑里回荡。
走近来,现在,可以告诉你一些事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