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她一入了这永巷监,不论黑白,每天便是二十棍。暗地里若是有人使了坏,别的刑罚那也是招之即来!可怜我家夫人刚刚大病初愈,如何受得了这般对待……阿爷啊,孩儿我就算是求求您,您向陛下求个情,夫人毕竟也是得过宠爱的,可否先请陛下开恩,免了夫人那每天的二十棍啊?”
莫庸听他这般一说,反倒皱了眉头,轻声问道:“你要说夫人与陛下素日恩爱的话呢……依?小子,咱家倒还有一事问你:前番时日陛下到你们宫里去的时侯,你家夫人可曾冲撞过陛下吗?”
张蒿闻言一惊,抹了一把眼泪答道:“前番我家夫人病重,兀自昏迷不醒,陛下亲自去看望过的。其时我家夫人一直昏睡着,陛下还与她……与她温存了一会儿这才走。期间怎么可能冲撞圣颜了呢?”
“果真没有吗?”莫庸心下也是一阵迷惘,想不通为何那日从清和宫回来之后大王就一直黑着个脸。之后,只要一听人提到清和宫夫人便是满脸不悦,若是依着张蒿之言从未有所冲撞,此番也不该是如此光景啊?
张蒿眼看着莫庸紧锁着眉头半天不说话,又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别的不求,可否免了那二十棍?”
莫庸摇了摇头:“免不免那二十棍的,得是陛下亲自开口。如今陛下心里正烦,哪个敢来问他……唉,难为你这小子忠心一片,咱家便网开一面,今晚子时许你见你家夫人一面吧。”
张蒿闻言,赶快拜伏于地,连声谢恩。
莫庸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叹息一声,摇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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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庆殿一到晚上便会灯火通明,因为陛下看奏章向来是喜欢亮堂堂的。莫庸走进来,又拨亮了几处油灯,整个大殿似乎更热了一点。
嬴政舒了舒衣袖拿出一卷奏章随便瞥了一眼便不耐烦地往旁边一丢,随口骂道:“又是郭美国人的案子,寡人已经将那个蠢货押入永巷监侯审了,还是堵不了你们的嘴,非逼得寡人我亲手杀了她,这才称了你们的意了?一群匹夫……”
嘴里这么咕哝着,手里又翻了两卷奏章,内容还是一样,要求立时正法清和宫夫人赵氐宣玉的。
嬴政越看越烦,皱着眉头连着扔开了好几卷,直到又打开一卷,这才眉目略展。
“嫪毐无寸许之功,窃居彻侯之位,养士三千,图谋不轨……”
嬴政抚了抚下巴一阵沉思,又看了看这奏章的落款----上书人:下卿姚贾。
他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姚贾,魏国人,其父为门监……初为赵国效力,后被赵王见逐,奔于秦。
刚到秦国寸功未立,却开始非议彻侯了……此人有趣!
嬴政微微一笑,将那奏章放到一边,取了刀笔细忖着要如何落笔,却看那刀笔的笔锋似乎有点钝了,顺手取了锉刀想要修一下。莫庸赶快把手伸了过来:“陛下,还是小人来吧。”
嬴政将那刀笔交给莫庸,随口问道:“刚才是谁在门外聒噪?”
莫庸低着头仔细地修着那刀笔,轻声答道:“是小人的那个徒弟张蒿呗。哎,哭哭泣泣的,刚刚被小人给骂回去了!”
“张蒿?”嬴政微一蹙眉“清和宫里的人吗?”
“是。”莫庸不敢抬头看陛下脸色,只低着头恭敬地答道。
嬴政又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回禀大王,玉夫人已经入永巷监三天了。”莫庸小心地把刀笔修好了放回去,偷瞥了一下陛下的脸色,小心地说道“听说是每天都要领上二十棍。这个张蒿也是护主心切,怕是那玉夫人受不住,所以才来找小人求个情。哎,您说他也是糊涂了,小人哪儿有本事免那二十棍呢?”
嬴政冷着脸奉了茶水到口边,闻到最熟悉的苦参味道,心中微微一动,淡淡地问了一句:“一天二十棍?”
“是啊……”莫庸执了壶给陛下的杯子里添了点热参茶,赶快接着说道“听说那清和宫夫人大病初愈。我这徒弟是怕她那个身子骨撑不过去,这才急了!哎,不是老奴说嘴,这清和宫夫人怎么此番做出这么糊涂的事儿来了呢?”
“你真觉得她会做这样的事情吗?”嬴政盯着手里的杯子冷冷地道“你真当她傻吗?”
“这?陛下您的意思是说……”莫庸满脸谔然。
“有人在害她,苦心给她布下的局!”嬴政一口喝干了手里的参茶,低下头接着看着奏章又不由得有些心痛,咬着牙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寡人早就和她说过,这个郭美人无良又无德,常日里要少亲近一些,她却几时听过寡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