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忖度着提笔斟酌书语,将折子写了出来,又念一遍,甚妥。
一时散了,代善送出帐门,看诸位将领各自归帐。因两白旗军营俱在一处,故而褚英与皇太极相伴同路。两人都还记得前些日子在铁冈山行猎时,唇枪舌剑的那番不痛快。只是一路无话。
风雪停后,云尽散去,遍地骤白,映得月色更亮,月明星稀,看得人只是凛寒彻骨。两人身后俱只寥寥十来骑随从,一路纵马归来,快到营门前分手时,褚英猛得勒马,皇太极听身后马嘶,也拽紧缰绳,回头静望。月色下,褚英那对鹰眸竟比寒月还来得冰凉,微眯眼,缓缓放马走近。
“你是在赌气。”
皇太极并不答言,不卑不亢对望着褚英“就算是又如何。”
“你会后悔。”
一听此言,心里不觉极轻的一阵颤栗,下意识伸手去捋腰间吩带,才猛现,如今自己穿的是镶白旗的盔甲,哪里会有地方在系那东西。心里空了半拍,耳边只是那日珠子弹落的劈啪声。即如此,面上仍旧丝毫不显,僵硬动动唇角,拨转马头。
忽看身侧一闪,褚英已是放马跃在他前面,将他去路牢牢别死,月光洒下,脸处在阴影里,只是眸珠熠熠生辉,两兄弟僵持许久,听褚英道“你究竟”
话未完,就看远处一骑良驹奔来,上面的人离得近了,才刷的从马背上跃下,跪地道“给主子请安。”
“起吧,”褚英敛了眸色,无风无波的平静,在马上淡然问道“何事?”
跪在地上那个人也不起,只是急急的仰起头,因跑得匆忙,雪夜里,头顶竟散着热雾,额前是细密的汗珠儿“回主子的话,在行帐中,抓住两个内奸。”
褚英吃惊不小,惊疑不定瞥望着皇太极,忽的一夹马腹跑起来“跟我去看看。”皇太极随即策马跟上。一时到了,站在高地,就瞧见偏帐前空地上依稀两个人影,周围密匝匝站着人。
见是两位旗主到了,众人都默默散开让出条路来。一时寂静下来。一位佐领上前禀了话,褚英听罢,唇角森冷一笑。缓缓走至两人跟前,用马鞭梢柄抬起其中一人下巴“明朝的,嗯?”
说着脸色陡变,手下鞭子一甩,当空啪的一声,那人吓得忙偏头躲闪,另一高大些的倒是不惧,反是仰道“我呸,这群夷子,我大明被尔等”话未完,脸上已是挨了一拳。褚英轻摆手止住挥拳打人的将士,上前两步提起那人头,看他嘴角溢着血,只怕被那狠拳打落几颗牙齿。褚英正欲言语,那人却是一口鲜血噗的喷到自己甲衣上。
见此,不觉调侃笑着,不恼“啧啧,瞧这不怕死的样儿。”说完就听周围一阵嚣笑,只皇太极一人在暗处望着,不动声色。褚英边接过后头梅勒递来的热毛巾把子,擦了擦手,将身上那口梅花式的鲜血拂拭干净。后跨两步,退至皇太极身侧,转眼望他,极低声问“怎么想?”
他望着月下被绑在地上的两人,微一恻隐“大哥,放了吧?”
褚英几乎不信这话从他嘴里说出,只是一语不盯望着,好久,听周边依旧人声鼎沸,才攥紧皇太极肩膀,半笑半怒道“你疯了?”说着,不再搭理皇太极,径直走到那怯懦明兵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只看那本已绝望的市侩脸上,猛得绽放出生的希望,哈巴狗似的狠狠点头。
褚英双手攥着软筋马鞭,?折,又啪的拉紧,打了个鞭花,挑眉笑着“放人。”
将士对褚英皆是又敬又惧,听此言,即使心里再莫名其妙,也只能不声不响的将那两人搜过身,解开绳扣。
看着地上那两人爬起来,迷惑的对视褚英。皇太极面上虽丝毫不显,心里却也是惊疑不定,听一位梅勒额真道“贝勒爷这是怎么说?”
褚英拢拢箭袖,一摆臂,止住话头。缓步靠近那两人“去告诉你们主子说,我大金对明朝向来交情甚厚,互不干政。还望他们不要破了这例。”
说着,便是挥手,教人都散开条路,直通营门。
“从这儿上了坡,往左出了营门,再一路朝南,就能见着你们的李总兵大人。”说着,转头环视四周,微一笑“报信儿需要几人?”人声攒动,低闷却又兴奋“一人。”
褚英挑眉望着两人,伸手平压住人声“那就还照老规矩,营门前有匹马,上头备了干粮,你们两人,先到先得。”这话一出,四周将士们都笑起来,佐领忙转身去准备东西。
那两汉人并不知那所谓的老规矩为何物,也不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听这言语,只觉极阴,引得周身彻寒。忽然那个高个子转身没命的跑起来,矮些的见同伴跑了,也仓惶爬起来跟着跑,只记得方才的嘱咐,所以一直跑在右边。
瞧着那两人都跑出近百步远,褚英才朝旁边一伸手,看着那柄硬弓呈上来。不慌不忙低头弄了弄弦,头也不抬只问道“多远了?”
身后的梅勒上前一步“快出射程了。”
褚英闻言一声冷笑,远远瞄着那高地上的两个黑点儿。取了白翎羽箭,搭弦开了八分满弓,嗖的一声响,手起箭。
月色下只瞧见那白翎铁身箭映的一缕寒光,闷声不响的,左边那个黑点一顿,缓缓倒下,右边那点朝左一拐,不见了。军营里顿时人声滚滚的笑起来,一阵叫好。
见将士们都乐了,褚英才满意的收手,牵过自己的马,头也不回吩咐佐领“你们好生巡夜,我送四贝勒出营,去去就回。”
说着认蹬上马,路过那具黑影旁边时,翻身从他后心上拔了箭,因力道大,那人被拨转了身子,仰面朝上。皇太极见是那高个子不由一怔“你射得竟是他?”
褚英唇角诡谲笑笑“如何?”
皇太极凝眸半晌“我以为你会”
笑得更是阴冷“以为我会惜才?”一声冷哼“我这也是惜才,我要让这种硬汉子留在我们大金帐子下。”说着放马跃过那尸“明朝不配。他们只配那等懦夫小人。”
皇太极沉默一时,极轻一叹,又驭马前行“也罢,旗与旗互不干涉,你旗下之事,我不过问。”\